《那年末日》弗色

16、十六

　　华灯暧昧，倩影朦胧。
　　原来他的魅力是与生俱来，不仅是针对我，还对着所有的女性生物。
　　往来不绝的矜贵夫人拉引着她们美丽多才的女儿,许是我的眼睛已经蒙上嫉妒的光影，她们每个人都庸俗不堪，这样的她们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商辉的。
　　心里诽谤许久那些美丽动人的姑娘，我一愣，突然就开始鄙视自己，说到底是嫉妒她们有鲜活的生命罢了，自己却穿成了个玩意儿，只能安静待在他的臂弯下，什么都做不到。
　　恍神间，商辉已经突破众多女人的包围圈，走到了比较僻静的地方。那是一个拐角的小沙发，沙发前的桌子上有零食，商辉不想吃，而我不能吃。但他喜欢将那些食物指给我看，有时候觉得他是故意的，吃饭的时候偶尔意味深长的看向我，就是要馋我。
　　没有美食的日子真的很寂寞。
　　但是这一回，我没有过多被他所描述的诱人食物吸引，也没有过多考虑贵妇们和他刚刚的谈话是怎么样，这时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能这么快就脱身，一定很有经验吧，一定从很久以前就很受欢迎吧。
　　呵，有时候女人的思路就是如此诡异而不讲道理。
　　可即使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在意的人还是会一眼找到，比如眼前这个闪出的女孩。
　　从我的角度看，她是一个迷人的姑娘，腰细腿长皮肤白大眼睛，从情敌的角度看，也挑不出错，感觉完美到让我心痛。
　　自卑真是不可根治的病，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就会致命。
　　可现在，不用救我，其实我还好。
　　因为离他最近的，不是别人，是我。
　　他抱着的，不是别人，是我。
　　他关心的，不是别人，是我。
　　“博士，你好。”女孩的脸红扑扑的，伸出一只手，举止却很大方，娇羞不失风度。
　　“你好。”商辉扫了她一眼，低头看我，旁若无人的姿态，连我都觉得这样对女生太不礼貌了，可又不想他太礼貌，兀自纠结。
　　“商博士一个人吗？”女孩自然地将手伸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跟你不熟。”商辉语气很淡漠，心疼那女生。
　　“额……对不起，打扰你了。”她走了。
　　……
　　我想静静，为自己庆幸三秒，感谢苍天，他跟我很熟。

　　伴随着舒缓悠长的音乐，男男女女摇晃在偌大的舞池中，我看得到末世的舞姿与当时不同，那种不一样令人心痛。
　　我存在的当时社会是快节奏，人人不知为了什么而忙碌，手机一天天在换代，在淘汰，所有人忙着在朋友圈和说说上晒着生活，却从未在心中留下痕迹，交友软件越来越多。所有人忙的不记得过去，不看到将来，那时的舞蹈似街舞机械舞般的快速而不停歇，令人眼花缭乱。
　　而此时，在享乐主义和末境的催化下，所有人都慢下来，都极其注重生活的品质，就从现在来说，那舞步更加妖娆缠绵，那神情更加多情缱绻，脚尖划过的每一步都像是生死绝恋，美得心惊。
　　摇得越慢越显得认真地对待，越是失去的东西，在结束时越是痛彻心扉。
　　现在这个身体，虽然不是大个，不像最开始那种为了战斗而制作的机器人那种的大，却也不小，个头约是一米二三，像一个大型女孩玩偶，芭比娃娃。
　　我并不会跳这一种舞蹈，但跳舞显然是进入会场的每个人应尽的礼节。
　　于是，商辉牵引着我的手臂将我拉到舞池，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诠释，我一步一步的跟随。
　　我似乎有点明白他们，明白每一个人的心情。
　　虽然距离直面过丧尸的日子已经很久，曾经发生的惨剧似乎也在千年前，可每一个人都看过也都明白，这个摇摇可危的大陆存在不了多久，人类也不知还有多少代可活。
　　如果明天就是生命的终点，那么今晚有什么理由不狂欢？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舞蹈，跳的也很用心，融入他们是一种必然。

　　因为是双人舞，我又是小小的身体，商辉控制着我的身体，有时离我很近，有时又距我很远。近时他的呼吸喷涌在我的脸上，瘙痒着我的发丝和脸颊，远时是我们手臂张开的距离，我抬头都看不到他的一丝表情。我们相拥着旋转，在空间里荡漾出涟漪，我们相视着靠近，在乐声最高潮的地方不约而同微笑，我们似乎舞蹈在自己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舞动，天地更加广阔，情意更加深厚。
　　沉醉，眩晕，如火，似水，不知道是何时，音乐停了，舞步却没有停歇。
　　众目睽睽，掌声轰鸣。
　　回过神时，众人以我们为圆心空出一片大大的地方，我们在这一方世界中舞蹈，众人在不知何时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他们的眼中是赞叹，是不解，是惊艳也是好奇。
　　在他们的眼中，这是属于商辉一个人的独舞，绽放他的魅力，他的舞伴是一个可爱的人形玩偶。我们之间的互动全部掩饰在灯光和空气中，人们的反应让我些许的失落却又矛盾的更开心。那些属于我的，我们的情感，也只是在我们的心中才能永久保存，是独一无二的。
　　远处，我看见他的弟弟商沉略带笑意的清秀脸庞上，满满都是欣慰和欢愉，是他带头鼓得掌，他的眸光中蕴含着对哥哥浓浓的爱戴与尊敬，以及那些不知名的落寞。我似乎可以真真切切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与爱，幼时发生的保护与养育。
　　还有一个女孩子，我无法忽视她深深缠绕在商辉身上似哀似怨的目光，归根到底，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她是没有错的，她也没有义务遭受那样一份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我想若是换做我，我无法做到比她更好。我欣赏她，甚至我可以尊敬她，但终究我无法喜欢上她。
　　只因为我们爱上同一个男人，就注定楚河汉界，兵戎相见。
　　既然一曲舞罢，商辉也无意与众人寒暄周旋，就悄悄带我走到一个角落，喝些小酒，尝尝点心，静候着舞会结束。
　　我看他，仍是初见时的那副模样，却又不同。大概是我不是最开始的我，心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感，他也不是最初的他，不会再那样心无旁骛。
　　这是好事情。
　　他看着我看他，一点也没有觉得别扭和不好意思，眸光水微，只是微笑的问：“怎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好看，很好看。”我毫不羞涩、半点也不迟疑的说出我的心声。
　　他闻言，先是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一愣，随后又似被取悦，笑得如花似玉。我认为是酒精的缘故，他的脸颊酡红，笑颜妖气十足，总之是感觉很开心的样子，是平时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那有没有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他也半点不矜持，硬摆出一副招客的风尘妓子的嘴脸，却毫无低俗之气，诱惑动人。
　　我想我一定是被他迷惑了，被美人计。
　　我听到我迷迷糊糊的说，好。然后一个软软的像果冻一样的触感就突然从嘴尖蔓延，如触电般的刺激弥漫到全身各处，身体好像固结成块，不能动了，我敢说在他的眼中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呆的人。
　　他做完这件事，笑得很放肆，好像笑得眼角都溢出泪花，然后，他抱住我，紧紧地，紧紧地。我听到他喃喃地说：“幸好你来到我身边，拯救我。”
　　幸好，幸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什么也不应该说。自从我知道了他的伤痛和他的包容，我也同时知道了他深可见骨的孤独。他说幸好我可以伴到他的身边，而我何尝不是幸好身边有他相随。在时间与空间交叠的寂寞中，我们是幸运的，我跨越千年的意义为了使他不再孤单，那么他的孤单又恰似在等候着我。
　　他没有对任何人敞开心扉，除了我。
　　我们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