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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今年佳节幸相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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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营里一片喜气洋洋,士兵们暂时放下重担,尽情狂欢,每个人都忙着赌酒猜枚下棋讲荤话等。
“赢官人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开始想女人了?”有人开始打趣道。
“照我看他不是想女人,想男人才是真的,嘻嘻!” 岳云佯怒,轻轻打了那人一拳。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断袖,这些风言风语如果传到父亲耳里他可有麻烦的了。
“他人在这里,魂魄可是随着翎哥儿去了。” 众人一起起哄。
四周的气氛闹哄哄的,他却没什么心情玩乐,于是转身走回宿舍。当他见到自己的父亲站在宿舍门口时有些惊讶。
“阿爹,有什么事吗?” 他垂首问道,他一向对自己的父亲既敬且畏。
岳飞一贯的不苟言笑,近来的节节胜仗令他名声如日中天,但他不引以为傲,仍是如往常般低调和做自己份内的事情。“云儿,你收拾完毕,明日即刻启程到鼎州,阿爹将带领军队去那里。”
“是,阿爹!” 岳云内心雀跃莫名,大声说道。
于是次日,岳云也出发往鼎州去。连续几天下着绵绵细雨,天气非常寒冷,路上泥泞满布,非常难以行走,他咬着牙,寸步难行寸寸行,丝毫不引以为苦。
基于路上状况百出,他抵达鼎州时已经是绍兴五年三月初。他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却若无其事的在鼎州城内明察暗访,以便找出关翎留下的密码。为了保密和安全起见,岳家军的探子之间有自己的联系方法和暗号。
他站在一间破旧小屋前,门前的大树上刻着 “山丘”二字,那里关翎留下的。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敲了敲门,说道:“有人在吗”。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回答,他只好坐在树下等待。
岳云一直等到太阳西下,才见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孩走到小木屋门前,男孩见他坐在树下,狐疑问道:“这位哥哥,你在我家门口有什么事吗?”
岳云朝他温和一笑,道:“小弟弟,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位长得和我差不多一样高,皮肤白皙的少年?他的眉毛长长的,眼皮一单一双,容易认得很。”
那小男孩自然是高益,他见这个俊雅少年彬彬有礼,不像个坏人,可是他谨记关翎的吩咐,还是摇头道:“对不起这位哥哥,他不在这里。”
岳云敏锐的察觉他话中的语病,忙道:“小弟弟,我是他的兄弟,有急事找他,这两个字是他留下来的。”
高益想了一想,道:“她昨天来过这里,可是已经走了。”
岳云心中叫苦,说道:“那他什么时候还会来呢?”
“那可不一定,但至少一个月一次,不过近来她忙得很,不怎么常来。”
“那你知道他在那里吗?”
高益小声说道:“哥哥,她和我爹一样,现在在叛军的水寨里,我们普通老百姓是不能随便进去的,不然就麻烦了。”他突然想起一事,忙对岳云说道:“啊,我差点忘了,下个星期这城里有个庙会,她曾经说过想看看,我想她会来吧!”
“那真是谢谢你了,小弟弟。”岳云喜道:“小弟弟,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借宿?我按日租付给你。”他见高益模样,知道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心下怜悯。
高益摇手道:“不,你既然是翎。。哥哥的兄弟,我可不能收你的钱。请进来吧!”
岳云笑道:“我可不能白吃白住你的,这样吧,这几天你吃的都由我来做好了。”
高益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热腾腾的米饭和一菜一肉,虽然只是简单的煮炒,岳云却将它们弄得色香味俱全。“云哥哥,你的手艺真好啊!翎。。哥哥也做不到这样。”他开始崇拜岳云。
岳云但笑不语,他自幼父母离异,父亲常年在外,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祖母和弟妹,身为长子,他理所当然的负起家里的重担。他们一家在逃难时遇上关翎甥舅,一路上互相照顾,关翎其他事都帮得上忙,唯独厨房不行。他常取笑关翎道:“幸好你不是女的,不然怎嫁得出去?”
岳云趁着这段时间,将附近的地形城镇民情打听清楚,将之写在纸上,他还得将这些情报送往潭州,那里有人等着接应。他做事一向严谨,时间就在忙碌中度过。
距离庙会还有两天时间,那天下午,岳云正在厨房忙着,高益还未回家,忽然听见开门声响,只听一清脆语声说道:“哇,好香。。。小益,我给你带来些水产。。。”
岳云一回头,与那人四目相对,四周一切仿佛静止,两人的目光在毫无防备下交汇,彼此纠扯缠绕,仿佛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两人就这么互相凝望着。
岳云好容易收回心神,淡淡一笑,说道:“阿翎,你还好吗?”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形成好看的弧度。
“应祥,你终于来了,我盼得颈都长了。”关翎一声欢呼,快步奔向他,她手上还拿着大小包物事。
“抱歉,路上的情况坏得很,所以来迟了。” 他不经思索,如以往般张开双手,将她一揽入怀。他当然不知她是女儿身,在军中众弟兄扭抱成一团乃平常事,他也不止一次如此待她。
关翎一反常态,任他拥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气息是如此眷恋。“应祥,才几个月不见,你竟然长得比我高了,你的嗓子也变了不少。”她抬头对上他的眼。她自小长得比他高,岳云心念一动,忖道:“阿翎的嗓子怎么没什么变化?”
“张开嘴。”关翎笑道。岳云依言而行,却发现嘴里多了块香脆的东西,那是她从水寨里带来的炸鱼干。“好吃吧!你肯定没吃过的,嘻嘻。”关翎笑眯眯地说。
“我听小益说你不是庙会那天才到这里吗,怎么提早了?”岳云接过她手上的物事,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个感觉你在城里,便向高都料告假来了。你在厨房忙些什么?要不要我来帮忙?”
“算了吧!你要是将厨房烧了,我们如何向小益交代?” 岳云瞟了她一眼,凉凉说道。
“哼!好心没好报。” 关翎鼓着腮帮子,往他肩膀捶了一记。
这天的晚餐三人吃得很开心。高益突然多了两位如兄长般的朋友,更是高兴不已,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云哥哥好像不知道翎姐姐其实是个女子。关翎趁岳云不注意的时候,将高益拉到一旁低声警告:“小益,记得我是男的,男的!”高益忙点头答允。
是时候上床休息,关翎猛然想起这里只剩下高宣的床是空的,她心下踌躇,虽说小时候常和岳云同睡一床,随着年龄增长,她开始知道男女有别。“不如和小益一起睡?”她心里这么盘算着。
“阿翎,这里只有一张床,今晚咱们只好将就一下挤一挤吧!” 岳云呵欠连连,拉着关翎的手说道。
“应祥,你近来长得快,这床有点小,不如我和小益一起睡吧!” 关翎忙摇手。
“你是怎么了?咱们以前都是这样的。你如果发噩梦,那小益不是被你踢伤?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让你睡里面吧!” 看着岳云英挺的五官,关翎的心不自主地跳得很快,她也有些纳罕,为何自己不能像以前般待他。
“早点休息吧!明天要做正经事呢。”岳云在她身旁躺下后,不再理她,径自沉沉睡去。
次日翌晨,岳云睁开眼睛,一如以往,关翎的左脚正搭在他的右脚上,而他自己则搂着关翎的细腰,关翎的小脸正靠在他胸膛睡得正香。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双眼仔细端详关翎的睡颜,心想:阿翎好瘦,他的脸孔如果是长在女儿身上,未尝不是个清丽又带英气的佳人。
他轻手轻脚,正想将关翎的手脚从自己身上移开,不料关翎也在这时候睁开眼,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他才不自然道:“你每次发噩梦都这样,真是胆小鬼!” 以往这么说定换来关翎的拳脚相向,这次他却不发一言,苍白的脸庞浮上一层红晕,幽幽说道:“都说你长胖了,今晚我和小益睡吧!”岳云一怔,却见关翎径自起身下床,对他不理不睬。
“应祥,你有带纸笔吧?我的情报都收藏在这里,并没有记录。”待高益出门后,关翎若无其事的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岳云说道。岳云见关翎不再冷落他,精神一振,忙点头答应。
两人一讲一写,不知不觉已过了五六个时辰。岳云递了一杯水给关翎,见她脸有倦意,便说道:“阿翎,你也累了,不如咱们到城外走走,歇息一会后才继续?”
两人并肩在城外走着,撇开战乱不谈,这里的湖光山色实乃一绝,两人瞧得心广神怡之际,关翎如以往般闲话家常,岳云大多数时候是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应祥,这里人人有个习惯,凡是经过这里的大小庙,都得进去祈福以保平安。” 关翎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一间小庙说道。岳云不置可否,只是随她走近庙堂。
小庙稍见破旧,显然年代久远,祭坛上供奉着一位泥雕的女子菩萨,手工精美,岳云对当地的民俗习惯不明了,看着关翎一脸询问之色,仿佛明白他的心意,关翎在他耳旁小声说道:“这是水母娘娘庙,咱们上个香祈福吧!”
“这位官人,要不要卜个卦?”两人祈福完毕正想走出庙堂,庙祝忽然问岳云道。那庙祝是个年老妇人,满脸皱纹,声音沙哑。岳云随意掷个签,然后伸手交给老庙祝。
“老身想问两位官人,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两人心中一凛,互相对望一眼后同时答道: “是呀,老婆婆您怎么知道?”
“金童玉女下凡尘,历劫鸳鸯生死别。可惜了。。。”
岳云闻言失笑道:“婆婆,我们两人都是男子,莫非您搞错了?” 关翎脸色一变,忙拉着他的手走出庙堂。 “应祥,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些做不得准的。” 她苍白几近透明,语声颤抖。
“阿翎,我们身为军人,早已置生死于度外,生命不在乎长短,重要的是活得有价值,你何必为这两句签词耿耿于怀?”岳云有些奇怪,关翎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今天却为了几句话而吓成这个模样。
关翎默然不语,她暗地里发誓:宁可自己死,也要确保岳云平安无事。“咱们回去吧!”岳云见她闷闷不乐,温言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