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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万里相随一片云 ...

  •   绍兴四年中秋,襄阳城里的一间临时府邸内,一个少年面对着一名坐着的戎装青年,神态恭敬。那青年长得英俊非常,长年的征战四方,他晒得一身古铜色肌肤,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一脸坚毅。只听他对那少年说道:“阿翎,这里有项任务交给你,明天你马上启程去鼎州,然后想办法混进杨么的水寨,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里面的情况,水寨头领是谁,地形路道等等,迟些我再派人接应你。”

      “好的,大哥,我一定不会负你所望的。”少年恭敬地答道。那少年大概十四五岁左右,剑眉入鬓,奇怪的是他的眼皮一单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脸色虽然苍白些,却不失英气,身材瘦长高挑。

      “你是北方人,不识水性,万事小心点。”青年的眼神温暖了些,对他说道。少年名叫关翎,是个孤儿,唯一相依为命的舅舅在数年前战死,临终前将关翎托孤于他,两人的关系如师徒,亦如兄弟。

      关翎笑笑,说道:“您放心吧,大哥,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时时衝锋临阵,要自己当心。”

      那青年名叫张宪,是岳飞倚重的大将之一,他站起身来,走近关翎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避免露出武功,前面变数太多,要随机应变。”关翎并不矮,可是站在张宪身旁还是矮了一大截。

      关翎向张宪告辞,正想走出房外,忽然身后的张宪开口说道:“阿翎。。。” 他一回头,眼睛对上张宪担忧的双眼,他明白张宪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那时候岳家军刚收复了襄阳六郡,夜晚的街上难得一片清平气象,关翎缓缓地走在青石路上,思潮不断起伏着。自小见过了太多的血腥杀戮,他非常厌恶战争,可是命运却开玩笑的让他成为一名战士,小小年纪双手已是染过鲜血。

      “阿翎。”关翎侧过头一看,只见对面的墙角立着一条人影,似是等候他多时。

      “应祥,你在这里干嘛?想和我一起赏月?”关翎一见那人影,快步迎向他,忍不住捉狭道。

      “阿翎,你老实告诉我。张大哥这么晚召见你到底为了什么事?”那是一个年龄和关翎不相上下的少年,身高也相若,轮廓依稀有张宪的影子,只是较秀气些。

      关翎见四周无人,在少年耳旁低声说道:“我明日要走啦,去鼎州当探子。”

      那少年身子一震,但他也知道军令如山,完全无回转余地。他盯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颤声道:“阿翎,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到时我向张大哥请求,让我去接应你。”

      关翎还未回答,却见那少年的右臂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他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道:“应祥,你一向来不是这么婆妈的,况且我这次不是去打仗,应该不会去太久。”

      “阿翎,我不怕死,可是我怕的是我身旁的亲人好友变成刀下亡魂。”

      关翎默然不语,从小一起长大练武,他自然懂得好友的心理,只是两人没有选择。他强笑道:“应祥,别说这些了。今天是中秋,回去后咱们沏茶赏月可好?”

      第二天清早,关翎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牵着马匹往古道方向走去。岳云默默跟在他身旁,两人走了数里路后,关翎对他说:“应祥,我要走了,你也该回去了。你这人一上阵就不要命,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这个给你防身。”岳云塞了一把匕首在他手里。两人善于使长枪,对于将远行的关翎的确不便携带。

      关翎眼里微湿,他急忙转头跨上马,策马而行。天上白云悠悠,他一个回头,却见岳云还立在原地,他心里忽然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晓行夜宿,岳家军的眼线分布极广,一路上几个地点都有人接应,只是在接近鼎州城后他将马匹留下,步行进城。他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暂时想不到什么法子接近水寨。鼎州城因附近有水贼不时滋扰,治安不怎么好,也不怎么繁华,但是比起北方的城市还是好多了。

      他走到江边,只见湖水粼粼,远处烟波浩渺,点点扁舟点缀其间,江风徐徐吹打着他的苍白脸庞,一头浓密黑发随风飘扬。他伸手入怀想拿出干粮充饥,却摸到那柄匕首。“应祥。。。”他很想念岳云,两人在同时期加入岳家军,这几年来一齐操练作战,几乎形影不离,连军中的弟兄们都知道 “赢官人”身旁有位默契良好的同伴。这时忽然少了岳云在身边,他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他坐在草坪上,正想吃点干粮,忽然见到一个男孩神色匆忙,走到江边东张西望,男孩见到他手上的干粮,好像吞了一口唾液,然后迅速将头移开。关翎察言观色,猜想这男孩说不定几天没吃东西了,身在岳家军,他自己饿肚子的经验也不少。他微微一笑,对男孩说道:“小弟弟,你在找谁呢?这里好像除了我以外没人到来哦!”

      男孩摸了摸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关翎走向他,递出干粮说道:“你肚子饿了吧?这个给你。”说完硬将干粮交给男孩。

      “谢谢你,大哥哥。我在等阿福,他答应我昨天会来的,可是昨天和今天都没见到他。”

      “阿福是谁啊?你爹娘呢?”关翎一时好奇问道。

      男孩眼睛一红,说道:“我娘死了。爹被水寨的人捉去,阿福是爹在水寨的朋友,来替爹传话的。大哥哥,我想阿福可能被官兵捉走了。”

      关翎正想问下去,却见三个官兵打扮的人怒气冲冲走来,恶狠狠问道:“你们是谁?快报上名来!” 男孩连忙说道:“我是造船的高益啊!你们不认得我了吗?”

      三人脸色稍霁,然后问关翎道:“你这小子不是本地人吧?从何处来,意欲如何?”

      关翎陪笑道:“官爷请息怒,小人从北方来,要去南方投靠亲戚,只是路过这里而已。”高益也抢着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水寨的人。”

      “哼!又是个小难民。这里不太安全,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三个官兵说完后,便匆匆走了。

      “大哥哥,你在这里有没有地方住?不如住我家?”高益怯生生问道。

      “好啊!那太谢谢你了。回去你再告诉我那阿福的事。”关翎喜道。

      关翎听了高益的细说后,陷入沉思中。他现在孤身一人,要劫狱有点困难,如果军中的几个亡命之徒在这里就好办了,岳云是肯定不会做的。他想到岳飞的军训和张宪的吩咐,还是摇摇头。

      “不如这样,小益,你不是为程昌寓造船吗?你有没有办法打听看他们最近有没有捉到水寨的人?”最后他还是决定以静制动。

      次日,高益兴冲冲地告诉关翎:“大哥哥,我打听到了,阿福受了伤,因为牢房人满了,现在被关在程昌寓的别院里。那别院靠近江边,阿福是老人,只有两个人看守他。”

      关翎把心一横,反正目的地是水寨,他打算将阿福救出来后,挟制他往水寨去,现在他需要的是一艘船和一位梢公。于是他向高益打听:“小益,我有办法救出阿福,可是我需要一艘船和梢公,你有没有信得过的人?”

      高益小声说道:“我会撑船,阿福的船我知道泊在哪里。”

      关翎睁大眼睛,瞪着高益说:“小益,你可知道这不是说着玩的?你知道和官府作对的后果。”

      高益点头道:“我知道。可是大哥哥,你不怕吗?”

      关翎笑道:“我也怕呀!可是我要去水寨一趟,我要找人。小益,今晚以后你可别再对人说我的行踪,不然你会很麻烦的,知道吗?” 他心里叹息,一开始就将张宪的话给丢到脑后了。

      入夜时分,关翎带着高益,神不知鬼不觉的到城外别院,那里果然防守不严,两名守卫甚至昏昏欲睡。他带着高益在茅房附近守着,阵阵异味飘来,令人作呕。他还是尽量不显露武功,以岳家军的魔鬼训练,以一挡十只是小菜一碟,岳云那家伙更是向以一挡百这数据冲刺。自己的武功在岳家军虽然不是顶尖的,但对付两个官兵还不成问题。

      “小益,等他上茅厕后你就戴上这个吓他。”关翎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他在一块大白布上画上鬼怪模样,待官兵上完茅厕后高益给他一吓,同时自己点那官兵的睡穴让他在茅厕睡个大觉,然后回来对付另外一个。那时候人们相信鬼怪之说,程昌寓之后也难以交代,肯定不了了之。

      “小益,来了,快准备!”第一个官兵果然如关翎所料,轻易地解决,他回头对高益说道:“小益,你现在慢慢地移向江边,准备上船,到时候我背上阿福来和你会合。” 说完他拿着白布,几个兔起鹘落就到了别院门前,剩下的一个官兵还反应不来,只觉得自己看到一只鬼怪后就失去意识。他从官兵身上搜出钥匙,将锁打开后果然见到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他走上前点了老人的睡穴,然后背起老人,展开轻身功夫奔向小船。

      他身法极快,一下子就到了岸边,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子轻巧的落在船上。他将老人放下,见高益还未到,又跃到岸上飞奔向高益。

      高益只觉得身子一轻,却见关翎竟然抱小孩似的将他抱起,顷刻间就抱着他跃上小船。他将高益放下,对他说道:“好了,小益,现在轮到你开船了。”高益内心震惊莫名,呐呐道:“大。。。哥哥,你会武功吗?”

      关翎神色严肃,回答他说:“这不是武功,我是北方人,学这个跑得快些,为了躲避金人。”

      高益开始摇橹,发出款乃声响,当时恰逢江水上涨,船只摇晃不停,关翎不习惯乘船,感到头有些晕眩,连忙坐下开始吐纳功夫,一炷香后才感觉好些。

      “小益,你知道怎么去水寨那里吗?” 关翎见老人还是昏睡未醒,于是问高益。

      高益摇头,说道:“那水寨大得很,大。。。哥哥你要去哪一处呢?”

      关翎干笑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要找的那人在哪里?看来只有等阿福起来了。”

      高益轻声说道:“大哥哥,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呀!”关翎见他脸色有异,感到奇怪。

      “其实你不是大哥哥。。。你是女的,对不对?我应该叫你做大姐姐。”

      关翎这一惊是非同小可。她舅舅自小将她作男孩打扮,当今之世知道她真正性别的人只有张宪,连和她亲厚的岳云也被蒙在鼓里,更不用说军中的人了。她自问自己的男装打扮和性格是学得惟妙惟肖,不清楚是哪里露出马脚。她冷冷说道:“你的眼力很好,我倒是小看你了。你是怎样看出的?” 她眼现杀机,考虑着要不要将这男孩解决掉。和张宪岳云的光明磊落不同,她骨子里有股嗜血野性,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张宪也略知一二,常常循循善诱,希望她不会走向歧路。

      “不是的,大姐姐。。。外表上看不出,我是在你抱着我后感觉到的,我不知道要怎样说。”关翎的手已经摸到藏身匕首,她想到岳云,于是硬生生将手移开。她感到全身无力,觉得这次的任务越来越难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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