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安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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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亦城球报连发三版“救报启事”，既细说了报纸几十年来步履维艰的历史，又坦承了风雨飘摇旦夕存亡的如今，更疾声呼吁报纸的老读者们能够设法保护和留下这份报纸。只是这一招莫说震惊了读者，也震惊了报社的一众编辑记者。
原来，按照胡铮阳和史岑染议定的方法，胡铮阳照常递交了三版常规版面的样版之后，又私下和史岑染做了三版惊世骇俗的“救报启事”，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直到印刷厂开印前一刻，才由史岑染亲手把这三版版面换了上去。
果不其然，胡铮阳一觉睡醒便接到史岑染的电话，告诉胡铮阳自己已经被暂停了常务副社长的职务，等报社处理完并购事宜再做安排，而刊发了这三版“救报启事”的责任编辑胡铮阳自然也不用再去报社了。
电话里，史岑染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点疲惫。史岑染说：“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同意不追回今天的报纸，其它的，我也就无所谓了。”
胡铮阳问：“这样，真的能帮到报纸么？”
史岑染说：“至少，也要在临死前发一点声音，不然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胡铮阳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一个不甘心，便甘心把自己变成了代价。
史岑染说：“对不起，连累你了铮阳。”
胡铮阳说：“不要紧，我已经准备复习考研了。你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胡铮阳随手拿起考研大纲翻了几页，却觉得心浮气躁，实在是看不进去。再看看时间，正是周末，想了想，便套上外套，直奔地铁站而去。
胡铮阳在地铁里晃晃悠悠站了半个多小时，晃过大半个亦城的地下森林，才在靠近郊区的终点站下了车。丁茜租的房子离丁香别墅并不太远，有钱的时候住在郊区，是因为空气清新又安静；没钱的时候住在郊区，是因为小区够老够便宜。
天上人间，其实并没有隔着太远的距离。
站在丁茜家门口，胡铮阳敲了敲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以前从客厅穿过院子到大门，至少也要五分钟才能有人来开门，可是现在，不过只剩下起身之间的距离而已。
开门的是小平，两个月不见，个子仿佛又窜上去一些。从外表上说，小平长得更像蔡沧亭，尤其是一双墨黑墨黑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能看进人的心底。因为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缘故，胡铮阳一直觉得这兄妹俩看上去都有些腼腆，可是如今，这个大男孩的眼里，却分明有了几分腼腆之外的执着和坚定。
那神情，和丁茜一模一样呢。
蔡小平看到胡铮阳，微微有些意外，随即，便喜悦地朝里屋大喊：“妈，小安，铮阳姐来了。”
然后，胡铮阳便看到丁茜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搓了搓手说：“快坐吧，铮阳。小安，快去倒茶。”
小安应着，扑到胡铮阳面前一把抱住胡铮阳，胡铮阳笑着回抱过去，半晌，小安才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
丁茜解下围裙，和胡铮阳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安端着茶杯过来，只是超市里最普通不过的玻璃杯，和一袋简简单单的袋泡茶。丁茜微微笑道：“昨天，他们两个一直跑来跑去地帮我买日用品，收拾房间，不然，你今天来，估计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说罢，丁茜看看身旁的小平和小安，话语里竟很有些自豪的味道。
以前，在学校里，无论小平和小安的成绩多好，丁茜都只是淡淡地看过便罢，从不多置一词。胡铮阳第一次发现，原来，丁茜也会不吝在外人面前夸赞自己的孩子，也会欣喜又得意地审视着他们，骄傲无比。
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可以无怨无尤地从富贵到贫贱，可是，他们做到了。
丁茜说：“昨天夜里，有一位何先生打电话给我，请我过去面谈工作的事情。谢谢你，铮阳。”
胡铮阳一愣：“这么快。”
丁茜说：“我周一就可以去上班了，何先生说，如果我应付得来，会有一笔稳固增长的收入。我算过了，如果他们不上现在这个学校，应该也是够过日子了。”
胡铮阳一愣，问：“不上学，也不高考了吗？”
小平说：“我要去致远足球学校。其实，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偷偷地跟着一个体校的教练在踢球，他说如果我去考致远，应该有机会能被选上。”
胡铮阳点头，看看小安。小安微微地红着脸说：“我也不想去国外上学，如果我们俩都走了，妈妈一个人会很孤单的。我想考亦大的艺术设计系，我可以自己在家里复习迎考。铮阳姐，我觉得我能考上。”
小安的眼睛亮亮的，和小平一样，眼睛里闪耀着一种胡铮阳从未见过的自信和坚定。胡铮阳没来由地就觉得心情明亮了起来，激动地说：“你们一定能考上的，小平，小安，我相信你们！——如果，不，不是如果，我相信我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在致远队的球场上采访到你的，蔡小平！”
不是不给小平那个如果，而是不给自己留下如果。也许她必须离开亦城球报，也许她会暂时选择考研来逃避，但是，那个理想，依然还在那里，不是吗？
十六岁的小平，和十六岁的自己，这一刻，奇妙地重叠在一起。那些热血青春的誓言，那些风华正茂的幻想，要经历多少坎坷和崎岖还能依旧滚烫？
人总是在一点一点地找回最初的那个自己，很傻，很天真，也很纯粹的那个最初的自己吧。
送胡铮阳下楼的时候，小安把胡铮阳拽到一旁，悄悄地问：“铮阳姐，前几天，新闻里那个和谭泽在一起的人是你吗？”
胡铮阳脸红了红，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小安惊喜地问：“你和谭泽在一起了吗铮阳姐，我和小平都好喜欢谭泽，以后，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球场看他踢球？”
胡铮阳只好说：“等他们冬训回来吧。”
听到胡铮阳肯定的回答，小安兴奋得脸上红扑扑的。那样俊美的男人，该是每个少女心目中的男神吧。胡铮阳心念一动，谭泽那张冷峻却又认真无比的俊朗的面庞便不禁浮现在了眼前。胡铮阳轻轻甩了甩头，这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辞别小平和小安独自向地铁站走去。
走出小区，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胡铮阳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似曾相识的凌志。胡铮阳随着人流穿过马路，直走到那辆车的旁边，才想起来，这辆车正是曾经花了她整整三千大洋的蔡沧亭的座驾。
果然，车窗落下来，只见蔡沧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我们来谈一谈亦城球报的事怎么样？”
于是，原本拿定了主意目不斜视悄然飘过的胡铮阳，立刻便停住了脚步，毫不犹豫地上车坐到了蔡沧亭身旁。
蔡沧亭瞅了一眼胡铮阳道：“你果然很在乎这份报纸，离开又回去，还不惜停职发这种消息。”
胡铮阳并不想和蔡沧亭闲扯，只是问：“你想和我说什么，蔡先生？”
蔡沧亭发动汽车，问：“你去哪里？”
胡铮阳说：“这儿有地铁站，我自己坐地铁回学校。”
蔡沧亭说：“我赶时间，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说着，蔡沧亭径自向亦大的方向驶去。胡铮阳忍不住道：“蔡先生既然赶时间，怎么还有工夫等在这里？”
蔡沧亭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胡铮阳说：“那和我无关吧，蔡先生。”
蔡沧亭一笑，道：“本来是和你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你知道你给丁茜介绍的这一份工作落到了哪里？”
胡铮阳一愣，问：“哪里？”
蔡沧亭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却道：“铮阳，何家，其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等胡铮阳反应，蔡沧亭又说：“铮阳，不如我们来谈一个交易，我是个生意人，除了生意，也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打交道。只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吃亏的，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胡铮阳竟觉得蔡沧亭的声音颇有几分真诚的味道。强忍着点头的冲动，胡铮阳只是淡淡地问：“不知道是什么交易，蔡先生？”
蔡沧亭道：“你知道主导三家媒体并购的是谁吗？”
胡铮阳愣了愣，看了看蔡沧亭，问：“难道不是宁省传媒？”
蔡沧亭道：“我还是这样说吧，明年宁省的济海队就要改名晴江队了，你明白了吗？”
胡铮阳大惊，问：“程磊为什么要收购济海队？”
蔡沧亭道：“他在宁省的产业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得到上层的一些支持。所谓投桃报李，只是不过投资一支球队，对晴江实业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胡铮阳问：“那他为什么又要收购我们的报纸？”
蔡沧亭一笑：“宁省的新闻力量远不如亦城，这样做只不过是想给以后的晴江队加一点分而已。不过，我猜程磊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你说呢？”
胡铮阳一下子噎住了，为什么又是程磊？
到哪里也躲不开的程磊。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安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