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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四 ...

  •   夜宴直至天将明才收场,皇帝亥时已经离席,四皇子柳天翊更是未及亥时便告退离去,离了皇帝的文武百官连同离了将军的大小将领此番更是肆无忌惮,觥筹交错,雅令俗令此起彼伏,全然没有朝堂上的威仪模样。

      户部侍郎记不清这是他同兰台史令饮下的第几盏女儿红了,他不是爱醉也不是易醉的人,但也恰恰印证了那句——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眼前之人非但是知己,不久后还会成为亲人。

      “贤弟啊,却不知几日可以尝到你与舍妹真正的‘女儿红’哟。”户部侍郎钟鄯端着酒樽,在白玉茗面前虚虚一晃,左手抬袖一遮,又是饮下。

      白玉茗此刻脑子也开始发热,他只觉得面前千杯穿肠仍不失礼态的户部侍郎一个变作两个,两个变作四个,引以为趣的呼呼笑了半刻,口齿不甚伶俐的道:“全凭……凭兄长做主就好,日子也当由兄长来定。”

      “贤弟家中并无高堂健在,而贤弟又不肯入赘钟家……”钟鄯看着白玉茗状似痴傻的趴在凉凉的大理石桌上,头枕着左臂,举起右手食指停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左右摇了摇食指,口内喃喃而语道:“不入赘,不入赘,是我娶钟小姐进门,这才是道理。”

      钟鄯只道他醉了,微微一笑并不辩驳什么,又自饮了一杯,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弦月,道:“这月十五可是好日子呢。”

      白玉茗身子一震,坐直起来道:“十五?那不是三殿下和高句丽公主成亲的日子么?不成不成,要办也得办在十四。”白玉茗站起身,手撑在石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由上而下的俯视着钟鄯,“十四很好,就在这月十四吧。”

      钟鄯不免觉得好笑,眼前的兰台史令,昔日的探花郎做起事来竟像小孩子一样,不禁失笑道:“都还没看过黄历,贤弟怎么就知道那一天一定宜婚配宜嫁娶呢?”

      白玉茗敛着长衫的广袖,双手都紧握成拳,仿佛要牢牢抓紧些什么,他站了一会,突然发笑,轻声道:“我不信这些。”

      不信有神明,不信有宿命。这些自己从来都不信,我自生何必问天意。

      夜已深了,周围的嘈杂也渐渐消声,白玉茗起身告辞,拒绝了与钟鄯同路回府,独自一人走在宫中,夜风吹过,凉意就一点一点侵肤透骨。

      为谁风露立中宵。走着走着竟生出这样的念头,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摇晃着向前走。

      白玉茗也不知身后之人是怎样将自己扯进了花丛,被捂住的嘴无法发出呼救,只能“呜呜”的乱踢乱蹬死命挣扎,似有若无的梅香与酒香混入呼吸,耳畔有人语气淡漠:“非得要挣开才罢休么?”

      “三……三殿下。”那人松开了桎梏,甫一自由的白玉茗即刻心又收紧,“都这样……晚了,殿下何事召臣?”花荫处很暗,却还有斑驳的月光透过来,即便如此,即便自己很想看清眼前人的表情,白玉茗却庆幸着自己的张皇没有入他的眼。

      “白天的时候,这里开了一大片梅花……开得不好,不如安庄。”柳安柳的手穿巡在白玉茗的背上,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手掌已经贴在腰身,背脊的肌肉绷直到发僵,却因为那双不安分的手僵硬着颤抖起来。

      “殿下放开……殿下你醉了。”白玉茗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却没有半分的奏效。

      “一定要十四日完婚,玉茗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人的上身靠得更加近,如不是白玉茗的双臂抵在柳安柳的前襟,此刻两人一定是胸膛贴着胸膛。

      “微臣不知道微臣在做什么,但因为是三殿下希望微臣做的事,微臣才做了。”

      白玉茗的头几乎埋在了柳安柳的衣服上,声音也压得很低,低到柳安柳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柳安柳扳起白玉茗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你这是在挑衅,我十五日的婚事让你不自在了,你要报复我是不是?”

      即使黑夜没有灯火,借着微弱的月光,还是可以看见那双褐瞳里蓄着的一泓清泉,像是不愿打碎那泉水脆弱的平静,柳安柳抽回了抵在他腰上的手,转而很轻很轻的搂住他的肩背,这一次才顺利的将那人儿带入怀内。

      时间好像就这样不瘟不火的停了,柳安柳的语气也恢复了往日如同要将万事都置之身外的声调:“那钟侍郎原也是个不足为道的角色,你何必为了他,还以身饲虎呢。”

      虽说钟家妹妹的贤良淑德早就听钟侍郎称赞过,绝非是柳安柳口中的虎辈。但白玉茗也并不急着替自己未过门的妻正名,而是话锋一转道:“满朝百官,丞相才几位?你当只有丞相就撑起了一个朝堂么?钟大人虽则只是侍郎,性子也内敛,不像是会一鸣惊人的。甚至入朝为官至今尚不曾有过品议他的奏本,你道是为何?”

      柳安柳一锁眉,好半天没有接话,白玉茗才继续道:“这说明他不与任何人结朋,是真正的天子门生。”说罢,白玉茗深吸一口气,看着柳安柳渐深邃的神色,趁热打铁道:“所以,还请三殿下不必担心,微臣认为这一切,都很值。”

      他轻轻的推开柳安柳,复又垂头恭敬道:“如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告退了,夜深露重,也请三殿下珍重身体,不要在此地迆逗过久。”

      “我应当说过,只有我们二人时,你当称我安柳的,玉茗忘了?”柳安柳依旧是那个心事很重,且嘴角常含笑意的柳安柳,而白玉茗亦是那个为柳安柳赔上一切的白玉茗,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够了。白玉茗如是想。

      “安柳……殿下,臣告退了。”白玉茗向他一作揖,转身就被自己官府的下摆绊倒,跌在地上。

      柳安柳没有扶他,就像是不曾见到一般,独自转身,走进更深的夜里。

      “是呀,哪有殿下扶人的道理呢。”他细语低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殿下做得很好,殿下……做得很好。”

      本该是欣慰的,白玉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高兴起来,反而有很悲伤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尘埃之上。

      柳安柳成亲时白玉茗送的是一卷长尺的画,画中是一条长长的溪流,大幅大幅的田田荷叶与亭亭荷花,近岸有一艘小船,船上是撑篙的水乡女子。画作的左上自己也用颤笔小楷题了四韵——若耶溪上女,棹舟采莲回。君心似藕丝,相思清如水。

      柳安柳与高句丽公主的婚事并没有喜庆多久,婚期还未过三日便是寒食,本该和往年一样由皇帝领着众臣子祭祀皇陵,今年却因为龙体欠安,由三皇子柳安柳代替。

      皇城里的百姓只道那些住在高墙里的神仙好热闹,红事白事争相不迭,白玉茗日日守在金銮殿旁的兰台,看到的却只有柳安柳嘴角清清冷冷的微笑。

      寒食刚过,便又是西北战事告急,回京的一小批将领只得重系战甲,再度赴关。

      而这次二皇子柳文郁对四皇子柳天翊出征的阻止比往日更为激烈,甚至在朝堂上就要急得垂泪。

      皇帝也只好应允,此次是四皇子的收官之战,此战告捷再不出征,还特准柳天翊领一千精良禁军随军作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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