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月刀歌

1、第 1 章

　　1
　　我看着他手上的刺青，问他，知道我是何时爱上你的吗。
　　他抚摸着那块墨黑色的伤，笑而不答。
　　不要笑，看着我的眼睛。
　　脸上的冷气逐渐化为他手掌的温度，那么灼热，却让我感到比寒冬还要刺骨。我不要这样的答案。

　　云母曾经那样子说过，岛田堪兵卫，你是个混蛋。这个女人，很温柔。她不停地对我说久藏殿你受伤了，久藏殿对不起，久藏殿请让我为你补好破掉的衣衫。我记得的，也许忘记了，这个女人，致死不渝地爱着那个心已经死了10年的男人，这个女人，甚至为了他可以连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舍弃掉。他说她对他说过请带我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随你，我不要锦衣玉食，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每天在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你对着我笑。
　　我笑他，多好的姑娘啊，就这么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他抱紧了我的背，声音低沉，我输不起了，你是我唯一的胜仗，我的战利品，我决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傻瓜。

　　所谓的约定就是这样的东西呵。
　　兵库在死前的那句大笨蛋，我听得到。他是在咒骂我的愚蠢，可悲，如果还像以前那个样子，低首称臣，虽然跟随的主子并非我等本意，虽然每天都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虽然必须容忍他们的任性和肆意妄为，虽然活的并不真实。可是至少……
　　刀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割断了他的喉咙，真可笑。

　　我听到他身后一贯低沉的嗓音，汝可愿追随吾等前来。
　　何时出发。
　　立刻动身。

　　他厚重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的期望。我的心在笑。脸上没有做出答案。
　　真有趣。

　　2
　　武士大人要不要来一杯自家酿的米酒。她这样问我。
　　而我，举着刀，血顺着她的脖颈犹如蚕丝垂下。

　　我问她，你是不是活腻了。
　　她说不是。
　　我盯着她，那很好，你给我滚。

　　她肯定被你弄哭了。七个人娶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开着各自的玩笑排解无聊。平八乐呵呵地把酒端到倚靠在门上我面前，捏着鼻子说道，武士大人要不要来一杯自家酿的米酒，甘香醇厚，方圆百里都喝不到如此美味的甘露哦。哦透，我错了，武士大人不要拔刀……
　　五郎兵卫把酒端到唇边，半梦半醒地说，可怜那姑娘，你们那出很不巧地被路过的村民看见了，现在整个村子大家都在笑话她呢。
　　五郎兵卫殿你喝醉了哦，胜四郎顶着红仆仆的脸嘟哝着说。菊千代闷哼着边往机械的嘴里倒着酒，哼哼唧唧着，不要瞧不起农民啊，农民也是有尊严的，等山贼老儿来了看我不把他们杀片甲不留！
　　我一动不动地依靠在门边，独自品着神无村地道的米酒，不做任何表示。

　　今晚有这么美的月亮，战场之月。美的带着血色。
　　堪兵卫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对着当空的月亮，一饮而尽。
　　好！够爽快！我笑了，随之一饮而尽。
　　他说，你的刀沾上了血，已过些时日，可否容许我今晚为之打磨。
　　灰色的眼珠直视着我眼中的自己，似乎在那片红色的里看到了自己血溅沙场的模样。
　　我从不把自己的刀交给任何人，而现在犹如鬼使神差，只因我抗拒不了他的眼睛。

　　我的刀给你，鞘也给你。

　　我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为我磨刀，撒水，抚摸，一下，一下，没有一丝的怠慢，的确也是个惜刀之人。我很满意他对我的爱刀的态度，从背后抱紧了他。他轻轻拍打下我的手，一点都不痛。

　　你为何要找这样的借口让我前来，你知道，我不会拒绝的。
　　他的手顿了一下，说，这并不是借口啊，你看，刀被我磨得如此锋利，山贼他就是金刚不坏身也吃不消我家久儿神速的一刀啊。
　　谁是你的。自作多情。
　　今晚你就是我的。请不要否认我。

　　自己对兵库说的那句话，我想真正的活一次，指的是什么意思。我想得到自由，我想得到幸福，我想遵循自己的意愿活着。
　　刀上的血腥味，并未因为擦拭和打磨而变淡稍许。

　　3
　　我看见那个姑娘了，在树林。那个时候，她正俯下身子摘采着什么东西，身边绽放的花朵一朵也没有死在她的手里。
　　妨碍。她占了我的地方。那棵树是我的。
　　我很想拔刀像对待企图投靠敌人的万造那样恐吓她。我没有，我找不到可以让自己拔刀的理由。
　　在她的背后停住脚步，她并未察觉到我的存在，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啊！她手中的草颤抖着落地，站起身来，弯下腰太久又站起，似乎眼前有些黑。
　　武士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刀。武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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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名字出乎我的预料。我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摘，摘草。
　　摘草？
　　是的。
　　为什么？
　　厄？
　　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摘草。
　　这……因为……好玩。
　　好玩？
　　是的。

　　有趣。她不觉得摘下那些正在绽放的花朵比摘这些毫无价值的草更加有趣么？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卑微地将视线落下。
　　告诉我理由。
　　那些草，生命力太顽强了，我很生气。
　　生气？
　　是的。这些草，无论我怎么剪怎么拔，只要根还在，不久之后又会长出来，并且比以前挺的还要直。明明已经死了，那样屈辱地死掉，还要活过来，不是很让人生气么？她反过来问我。
　　武士大人，你知道吗，就是那天，父亲把我狠打了一顿，说我不知羞，给他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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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小刀真的是一个很不知羞耻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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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刀不是个良女，是衣衫褴褛地倒在邻村的路上，被父亲拣来的，那个时候小刀才那么小。小刀从哪里来，名字叫什么，多大了，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被人夺去了贞节，抛弃在路上。小刀命大没有死，被父亲拣了去，用糖水喂了好多天才透过气来。
　　她不再说话，蹲在地上并不抬头。

　　许久，我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她说，因为，那个时候，武士大人想要杀掉我。
　　就因为这个？
　　是的。
　　可笑，差点要了人的命的人反而被人信任，这是我此生听到最大的笑话。
　　武士大人不觉得，小刀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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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脏很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压住了，无法喘过气来。转过身，飞快地离开了那块地方。

　　4
　　他总是说我的背影很美。犹如赤红的沙混着血液，看着它斩人时飞舞的裙摆，那真是这个世间最让人流连忘返的景色。
　　你不要在抱着我的时候才这样说好吗。
　　你在他们面前，明明是这样说的，这个人，是个孤独的剑客。在斩人中寻找着血醒的味道，贪婪地追求这种痛楚的快感。

　　你要让我怎么活着你才满意。

　　山贼再次来访这快并不大的村落，农民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强敌面前拿起武器。我们在大雨中战斗着，喘息声透过鼓膜四处流窜。
　　双刀交替着挥舞，红莲绽放在雨中。

　　斩！斩！斩！
　　他们都要死！一个都不能活！

　　我砍下红蜘蛛的头，手臂上的伤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剧烈地疼痛。
　　你受伤了。堪兵卫说。

　　我不言语，右手还能动。我要战斗。
　　他们都在战斗，凭什么只有我停下来。你不要逼我。

　　平八挥着手中的刀砍掉了一只的头，透过来大笑着，堪兵卫殿，久藏大人那是越痛斩的就越起劲，您就不要管他了。
　　嘴角冷笑，冲了出去。

　　5
　　这是场胜仗，机械被我们砍杀得支离破碎，山贼头子也被逼得不得不收回兵力以保留实力。
　　我们的代价也很惨重，五郎兵卫战死沙场。村里死了不少人，房屋凌乱地倒在血织成的网里。这就是战争。

　　小刀的父亲死了，我亲眼看到子弹穿过他的喉咙，最后一支箭冲上了天空不知去向。她一个人跪在倒塌的家前面，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云母抱着她的肩膀低声诉说着什么，肩膀在颤抖。胜四郎睁大了瞳孔，目睹着村子的惨象，似乎他还不太习惯这种景色。

　　左臂很痛。
　　我坐在岩石上，左臂的伤开始报复自己对身体的不重视。堪兵卫俯下身不由分说挽起了我的袖子。视线从流海停留在他缠绕着纱布的手上。他受伤了。
　　他低着头在我手臂上缠着白布，看什么，我这点刀口，还不如你一成的痛。请你挥刀的时候稍微顾虑点什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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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这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

　　分水女巫的仪式。
　　几天之后，云母穿戴起雪白的巫女装束，和女孩子们在村中唱起了祈祷的旋律。神无村独特的感谢方式。
　　米武士说我们是寄住在大米中的七位神仙，为保护农民而存在。
　　云母唱着带着浓浓乡土的小调轻步来到堪兵卫的面前，一段红色的小绳系在他的手腕上，他看着她，她却闭着眼睛。
　　请接受祝福。我们的祝福。最香甜的祝福。

　　手震颤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到小刀正将一段深蓝色的布系在我的小指上。
　　我讶异，她已经唱着歌跑到中间拉着手唱歌的姑娘中去了。

　　我寻思着，这又是什么意思。

　　后来云母告诉我，你中奖了，蓝色的祈祷绳代表着，喜欢你。
　　那红色的？
　　我不告诉你呢。

　　我想知道当时堪兵卫在想什么。所以我问他。
　　他轻拂着我的头发，说，我中毒太深，一看到红色就会不由自主想起你。
　　我说你在骗人。
　　我没有骗你，你是最毒的毒药，让我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
　　只会花言巧语。
　　哪里，是你让一个心死了10年的男人又重新活了一次，久藏，我打从心里感激你呵。
　　……………………那云母呢？
　　她是我手腕上的这段红绳。

　　抓起我的手，笑说，原来你也中奖了。我想把绳子解下，被他阻止。我不理解，他笑得很愉快。
　　你知道红绳的意思吗？
　　？
　　[我愿意为你去死。] 红色是用自己的血染成的。
　　！！
　　这份爱太过疯狂，我承受不了。
　　这是借口。
　　那是因为，我不想拿久儿做我的挡箭牌啊。
　　……

　　我的心脏跳动着，如果说，我愿意呢？

　　続く

作者有话说

　　坑很久了，看心情要不要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