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卡]病院》海绵羊

1、1.

　　带土睁开眼，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片白花花的东西，他努力聚焦后才看清那其实是一头银白色的毛发。有个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伏在他床边双眼紧闭着，像是睡着了，左眼一道惨烈的刀疤鲜明得仿佛是刚烙上去似的，光是看着就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男人裸丨露在外的肤色就跟带土身上盖着的被子一样雪白，让他老觉得对方活像个脆弱的雪人，轻轻一捏就能碎成渣滓，转眼消失不见。他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就跟当下他所处的这个苍白的房间一样，他撑着床褥坐起身来，为了不吵醒靠在床边的那个银发青年，他发誓他放慢放轻了所有的动作——但那人还是飞快地睁开了双眼。
　　带土与清醒了的男人四目相对，然后他听见对方开口低声道：“不再睡一下？”
　　因为被口罩遮挡住的关系，男人发出的低沉嗓音显得有些闷闷的，但不知怎的带土却直觉那声音原本应该很动听。
　　带土看着那人赤红的左眼，忽然怪异地笑了两声，然后他就发现对方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而有些紧张地僵硬了肩膀，接着又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似的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替他捋了捋被角。
　　“你是谁啊？”带土问道。
　　银发男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漆黑的右眼瞅了瞅带土，说：“……你又不记得了吗？”
　　“你说嘛，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带土觉得自己好像在撒娇，但是一时也懒得去纠结，毕竟目前有更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好吧，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男人干脆坐到了床沿跟带土面对面，像是要跟他促膝长谈一般。
　　“明明是我先提问的，你不能插队。”带土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道。
　　“好好好，我的错，当我没问。”男人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你的主治大夫，姓旗木，这里是疗养院，你在这里养病，明白？”
　　“我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养病。”带土反驳道，“而且你明明叫卡卡西。”
　　银发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右手心贴上了带土的额头，平静地说：“是，我叫旗木卡卡西，你记得的话要先说。”
　　带土嫌弃地撇了撇嘴，道：“你又没问，我干嘛要说啊？”
　　带土又问：“然后呢？疗养院就只有这间房子了吗？只有我和你住在这里？”
　　卡卡西伸手抚平带土眉间的褶皱，无奈地道：“不是。这间是你休息的房间，我住在别的地方。疗养院很大，你平常喜欢到处逛，跟其他病人聊聊天什么的。住在你隔壁的金发小伙子叫鸣人，你很喜欢他的，经常偷偷塞零食投喂那孩子。鸣人的主治大夫叫佐助，你跟他关系不太好，见面就容易吵架……”
　　“我跟小佐助关系明明很好，只要不偷吃他种的番茄的话。”带土打断了卡卡西。
　　“……”
　　“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旗木大夫垂下眼帘，睫毛纤长又好看，带土盯着那片阴影瞧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遵循本能伸手一把摸了过去。惊觉被突袭的卡卡西反应很大，整个人猛地浑身一震，发现带土想触碰的并不是自己的左眼后却又飞快地放松下来，任由带土的指尖在他右眼皮上慢慢磨蹭。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带土。”卡卡西又说了一遍，语气无奈而疲惫。
　　“骗你的。”带土自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才想起卡卡西低着头还闭着右眼，压根看不见他在做啥表情，不由得有些郁闷地用手指在对方眼皮上画圈圈，“我怕你是赝品，所以故意装不记得来测试你。”
　　“……啊，所以我这是合格了吗？”
　　卡卡西好像是轻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带土觉得对方脸上戴着的那个白色口罩简直碍事至极，他想把那玩意儿用点什么东西烧个干净——
　　“差不多。”带土说着，手指往卡卡西右眼以下移去，继而停在了口罩上，“我可以摘掉这个吗？”
　　“你喜欢的话，有什么不可以呢。”卡卡西毫无抗拒的意思。
　　于是带土就把那口罩扯下来了。他看见卡卡西的脸，抿紧的薄唇色素就跟那人身上其他地方一样淡，看着就很冷，然后他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卡卡西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
　　“帮你捂暖一点儿。”带土严肃地说，“你看起来好凉啊，一副快冷死了的样子。”
　　卡卡西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带土柔软的掌心覆盖着他，于是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右手摸上带土完好的左脸。带着些微薄茧的指腹轻轻蹭着对方的脸颊，如同是在汲取着某种永不枯竭的温暖源。
　　带土任由卡卡西安抚般摸他的脸摸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
　　“唔？”
　　“你为什么只用右手碰我？”
　　卡卡西右手抚摸的动作暂停了，并且还有想要退缩的迹象，带土立马放开了捂住对方嘴巴的手，转而扣住了那人白皙的手腕。
　　“因为右边比较靠近你嘛。”卡卡西无奈地解释道。
　　“换个理由。”带土眉头又皱起来了。
　　“……因为我是右撇子。”
　　“差点就说服我了，再换一个。”
　　“顺手。”
　　“嗯，这还差不多。”
　　带土点点头，右手闪电般抓向了卡卡西一直垂在身侧的左臂，果不其然接着便听见了那人冒出了一声闷哼。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带土伸手拉过卡卡西的左臂，撩起白色的衣袖一看，染血的绷带从布料深处一路缠到了接近手掌的地方，层层叠叠，仿佛木乃伊的一部分。
　　“……谁干的？”带土觉得自己心里猛地烧起了一把火，大概是某种名为愤怒的烈焰，他看了看卡卡西软若无骨的左臂，又看了看垂眼不语的手臂主人，“谁敢在你身上干这种事情？！”
　　“你别激动，我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毕竟只是骨折而已。”卡卡西柔声道，口吻轻松得如同事不关己。
　　“都出血了啊？！骨折会把绷带弄得到处都是血吗？！”带土气愤地扯开卡卡西手臂上缠满的绷带，迎面而来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看到卡卡西手臂上坑坑洼洼的伤口后心中那把火烧得更旺了，“搞什么？你这手是被铁柱插着玩了吗？这创伤面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利器挫伤啊？”
　　“类似吧，不过是木头做的。”卡卡西说。
　　“所以说到底是谁干的啊？你告诉我，我保证不打死他。”带土气极反笑，右脸的疤痕都仿佛扭曲了起来，“是住在这疗养院里的病人吗？！”
　　卡卡西抬起双眼望着带土，赤色的左眼里像是氤氲着什么不清不楚的情绪，末了他勾起嘴角微笑道：“……是啊，那家伙病得很严重，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是故意的，所以你也别生气了啊，我也不介意这事儿。”
　　“但是我介意。”带土不高兴地握住卡卡西的左手，只握着手指的部分，上身往对方那边凑去，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手臂上距离他最近的一处伤口，依稀还有血腥气。
　　“唔……之前刚上过药呢，你这一舔不都把药水吃进肚子里了。”卡卡西有些抗拒地往后退开了点，但右手腕还被扣在带土掌心里动弹不得，导致他也没能逃开多远。
　　“吃就吃呗，也不差这么点药量。”带土也跟着追过去，整个人几乎趴在卡卡西身上，他抬高对方的左臂凑到自己嘴边，不容反抗地从最顶部的伤口开始一个个舔下去，舌尖触碰到不少还未完全结痂的创口嫩肉，激得卡卡西浑身战栗不止。
　　吞吃下腹的血气像是某种甜美的天然催情剂，混着怪异的消毒水味道，流窜过喉咙，攀爬过气管，最终冲向鼓动着的那颗心脏。带土的舌头舔到了卡卡西的掌心，灵活地描绘着那处柔软肌肤上横贯的数道浅淡纹路，卡卡西的手就跟他的嘴唇一样凉快，好像终年积雪的山峰，等着谁的体温来融化。
　　“你的血真好吃。”带土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说得好像你尝过很多人的血似的。”卡卡西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别扯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带土不满地捏了捏卡卡西的手指，指骨修长又不会很咯人，让他心猿意马老忍不住想跟那人十指紧扣。
　　“还有什么问题？”卡卡西歪了歪头，“你要是玩够了就帮我把袖子拉回去，一直卷着挤得伤口难受。”
　　“难受的话脱掉就好了嘛。”带土身体力行地伸手三两下剥掉了卡卡西身上的白大褂，见对方没有责备的意思顺手将里头打底的白衬衫也脱了个干净，然后他就看见手臂那圈绷带其实一路缠到了左肩，几乎要把一侧的锁骨也遮住。
　　“……”
　　“……别不说话啊，都说了没关系的。”
　　卡卡西叹了口气，稍微用力挣脱开带土桎梏他的左手，接着再次凑上黑发青年的脸颊，安抚般轻轻摩挲着。他的声音低软得像是在哄人：“有形的伤口迟早会痊愈的……比起无形的伤口所造成的痛楚，已经好太多了。”
　　“为什么你要原谅这样伤害你的那个人渣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谁？我可以帮你报仇啊，别看我现在好多东西想不起来，我隐约记得我打架其实还是很厉害的。”带土将脸埋在卡卡西颈边，“我可以帮你弄死他，真的。”
　　“……不是说保证不打死他的吗。”
　　“因为现在我比之前更生气了，把那家伙打个半死也不能结束我的愤怒。”
　　“这就够了。”卡卡西说，能活动自如的右手温柔地揉着带土的后颈，“你也不喜欢这种事，对吗？所以我原谅他。”
　　“会伤害到你的事我都不喜欢。”带土哼哼唧唧地说，“我听不懂你那句话的逻辑啦，我才不要原谅那种垃圾呢，你也不准原谅，听到没有。”
　　“好好好，你说了算……”卡卡西又叹了口气，他放弃深究地转了个话题，道：“你都把我剥成这样了，不继续做点什么吗？”
　　带土用脑袋拱了拱卡卡西的下巴，有些害羞似的小声说：“我可以继续做点什么吗？”
　　“你喜欢的话，有什么不可以呢……”
　　于是卡卡西话刚说完就被带土面红耳赤地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