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人》秦淮雨夜

4、Chapter 4

　　这天晚上苏默回到家时，父母并不在。
　　苏默掏出钥匙开门，发现家里没有开灯，苏豫的卧室关着门，只从门缝里微微透出光来。苏默有些担心，走过去敲了敲门：“苏豫？亲爱的？”
　　门内没有人回答。
　　“我进去了啊。”苏默试探道，伸出手去想要推门。就在这时，卧室门嘎吱一声开了，苏豫赤着脚站在地上，在幽暗的光线下脸色显得十分憔悴，她勉强笑道：“哥，你回来啦。”
　　卧室内只亮着一盏台灯，幽幽的散发着昏黄的光，床上凌乱的堆着被子。
　　“为什么不穿鞋？地上这么凉。”苏默埋怨道，拉着苏豫坐到床上，“爸妈呢？怎么不开灯？”
　　“我……”苏豫低着头，长发从她的耳边垂下，挡住了她的表情，苏默只听到她略带颤抖的嗓音，“我不敢开灯……”
　　苏默怔了怔，摸摸她的头发，放柔了声音问道：“为什么？”
　　“因为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总让我感觉好像有什么躲在那里……”苏豫颤声道，抬眼看向哥哥，目光里满是惊惧，“但是全都黑着，感觉会好一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
　　“哥……你以前说的那些东西，到底存在吗？”她抓住苏默的胳膊，小声问道。
　　苏默沉默了，他不知该怎样回答。
　　几年以前，他也是这样子的。
　　开始感觉到了它们的气息，开始看到了它们的身影，开始听到了它们的声音，发现它们无处不在。一般人感觉不到它们，但他能。阴影处总是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自己，就算是开着灯也会有光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它们饥饿的、渴望的注视着自己，尽管知道阴阳两隔，它们不能接触到自己，却还是会害怕的全身颤抖……
　　只是，自己这样也就罢了，妹妹她……不能像他这样啊……
　　“没有，”苏默摇头，平静的说，“以前你还小，我是吓唬你的。”
　　“……只是这样吗？”苏豫愣住，“但是我好像……”
　　“错觉罢了。”苏默笑了起来，伸手揽过她，“害怕了吗？”
　　苏豫不服气，刚想反驳，脑海里却突然蹦出了那天的画面，气势不由弱了几分：“谁……谁怕了？”
　　苏默站起身，过去打开了灯，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那些东西似乎对他有着特殊的爱好，他在这里，它们的目标只会是他。
　　“……诶？”苏豫顿了顿，疑惑道：“那种感觉……好像没有了……”
　　“对了，爸妈呢？”苏默问，一边转身往出走。
　　“爸去乔恩叔叔家了，两个大叔打牌喝酒畅谈人生与理想。妈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现在大概和她闺蜜在酒吧。”苏豫见苏默出去，忙问道：“哥，你要去哪儿？”
　　“搬被子！”苏默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同时整个家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你不是害怕么？我的卧室在二楼，爸妈还不在家，今天哥勉为其难睡客厅，陪你。”
　　苏豫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声喊道：“哥你别睡客厅了！我卧室挺大的，能放得下你！气垫床在这里！”说完，她跳下床，翻出了气垫床和简易打气管，开始给气垫充气。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感觉到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影，已经消除的无影无踪了。
　　夜已深，苏豫早已睡着了。可能是因为上课时补过觉的缘故，苏默全无睡意。他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
　　他清楚的记得，八年前的那天。
　　那时他们一家还住在中国。父母恩爱，妹妹刚上学前班，一切都还很正常。
　　那天天阴着，没有风，天边黑压压的云层却铺天盖地似的缓缓飘来。空气中浮动着不安的因子，校园里回荡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却让当时仅有八岁的他隐隐感到有些诡异。
　　课间操的时候，他跟另外一个同学留在班里打扫卫生。他扫完地后，就趴在教室窗边，托着下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他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从走廊经过，没穿校服，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小声的哭，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忙跳了下来，跑出教室，跟在女孩身边小声问：“你怎么了呀？老师骂你了吗？”
　　女孩不回答，只是哭，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
　　“喂，你几班的？为什么哭呀？”他不依不饶的继续问，也跟着女孩往前走。女孩不知为什么越走越快，他也不自觉的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小跑了起来。
　　这时班里的那个同学发现了不对劲，追出来一下子拽住他，大声问：“苏默！你一个人干什么呢？”
　　“一个人？”他迷茫的停住了脚步，指向也停了下来的女孩子，对同学说，“她在哭啊，我出来看看。”
　　“女孩子？”同学疑惑的问，“哪里有女孩子？你一个人在走廊里跑什么？被教导主任发现你就死定了！”
　　“就在那里……”他又指指那个女孩，同样疑惑的看着同学。但是很快，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走廊旁边教室的玻璃上，只有他和同学的影子，哪里有什么女孩的踪影？但是他再扭过头来看，女孩子还在那里，只不过她不哭了，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恶意。
　　他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跌跌撞撞的返身跑去，身后隐约传来同学的叫嚷，他却无暇顾及。
　　那女孩子……为什么其他人看不到她？为什么她没有影子？她想带他去哪？
　　她究竟是谁？或者说，她究竟……是什么？
　　现在再想起来，那女孩着实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不要随随便便就跟别人走。哪怕看起来十分无害，也不能掉以轻心。它们不能直接触碰他，却可以想方设法的将他诱引到自己的领域，然后再下手。
　　苏豫那天的遭遇，大约也是这样子的，他之前还嘱咐过她。
　　现在……妹妹也能感觉到它们了。
　　究竟是妹妹也跟他一样觉醒了这种恐怖的能力，还是……它们在变强？
　　苏默莫名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
　　他翻了个身，看着妹妹熟睡的面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