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不拾》homosepiana

2、2.新学期

　　一拂凉风挟着纷飞的花瓣应面而至，一路玉兰铺就的地毯芳香流窜让人有点无法消受，一头碎银秀发的云朵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踱入校园。
　　学校的名字叫做“玉兰”。
　　“这位同学请等等，”一片红叶落在面前。
　　“老师您好，”云儿缓了下来，“什么事？”
　　“这个，你应该知道，我们学校是不允许学生染发的。”
　　“这个啊，这是白发，不是染的。”
　　“呃，这个，这个未免有点夸张吧？”
　　“老师您认为不可能么？”
　　“唔，你的家长呢？”
　　“哦，您稍候。我想居委会的人就快来了。”
　　“嗯？不是，什么，居委会？究竟是．．．．．．”
　　“让他们来给您说明比较好吧。”
　　“那样啊，可是．．．．．．”
　　“就这样先吧，老师，我还得到班主任那里报道不是吗？”
　　“诶，等等．．．．．．”
　　夹杂着玉兰香味的风偷偷闯进走廊，云儿顺着它飘走，留下红叶在原地打旋。

　　这就是薛婷与谢卿的第一次相遇，作为一个第一次带一个班级的老师，以他接下来初中三年班主任的身份。

　　热波微熏。
　　东面走廊尽头，校长办公室。
　　一位顶上毛发稍微稀薄的中年男人，身边站着两个男人，左起厚框眼镜和板寸头，对面几位居委会的大叔大妈。
　　“嗯，原来是这样。”
　　“是的，校长先生，所以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也不要对他有什么差别对待，他是个好孩子，很坚强，也不会惹什么麻烦。”
　　“放心吧，我明白。”
　　“啊，那就是说．．．．．．”
　　“是的，我们会接收他为我们的学生。你们放心吧。”
　　“哦，太好了，我们还担心没有学校要他呢。”

　　送走居委会的人，厚眼镜发话了。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呵，你担心出问题是吧？没关系，这正好是一个机会，而且…..”
　　“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因此跟那个人搞好关系。”
　　在一旁的板寸头心领神会。
　　“唔，如果把握得好的话。”厚眼镜谨慎地补充了一句。
　　“嘿，这个就得看你们的了。”
　　中年男人站在窗前，手在百叶窗撩开一道缝隙，视线捕捉那抹游离的白色。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板寸头跟前站着刚刚才与谢卿见过面的薛婷，“明白了么？”
　　“呃，是，我明白了。”
　　“有什么情况记得向我报告。”
　　“是的，我会的。”
　　“嗯，没你的事了；对了，他向你报告没？”
　　“哦，还没，刚才我因那孩子的事暂时走开了，我想他应该下午就会来了吧。”
　　“唔~~”板寸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吧，你可以出去了。”

　　云朵还在飘着，不经意地撞入一个怀抱，几乎扑到。
　　“啊，对不起。”
　　一双稍显瘦削的大手缓住谢卿的肩膀，一张灿烂的笑脸，“哈哈，我还好，倒是你没事吧？”
　　云儿还以一个微笑，“没事，谢谢。”
　　“我叫周晋鹏，周俞的周，亚下日的晋，大鹏展翅的鹏，你叫什么？”
　　“我是佘谢卿，示上人的佘，谢谢的谢，卿嘛～这个就是卿家的卿。”
　　“倾家荡产的倾？”
　　“不是啦，是爱卿的卿！”
　　“哦，”晋鹏搭上云朵的肩头，“嘻嘻，爱卿啊？你可否陪朕逛逛此间校舍？”
　　“噗哧，”一弯月牙在云间显现，“是，谨遵吩咐！”

　　“喂，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很不错的。”
　　“哦。”
　　．．．．．．
　　教学楼东区天台，虽然门被锁住了，门边的窗却可以在里面打开，晋鹏带着谢卿越过窗口。
　　“到啦，你看～～”
　　日影西斜，在门口放着的几口塑胶水桶、青瓷花盆，天台边带有些许锈斑的扶手，围着教学楼的其他教室，远处隐约可见的升旗台，还有不少同学的操场，陆陆续续有人牵走单车的停车场，在一弧绯艳里都淡淡地涂上一抹胭红。
　　天边的云朵也似乎被点燃了一般，尽是火红一片。
　　谢卿一句话也没有，只是跟着晋鹏走到扶手边。
　　“我就知道。”
　　“嗯？”
　　“你的头发这样很漂亮。”晋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对谢卿说。
　　谢卿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对着夕阳的方向望去。
　　确实，阳光温柔地为谢卿的一头银丝添上一层绯红，衬着青白胜雪的头发，在阵阵袭来的凉风里飘动起来仿似远处艳红的云彩。

　　斜见西沉日空远，回首北山烟浮近。
　　殷胭恰巧随风至，轻云配红亦无心。

　　一阵久久地沉默，两个人就这样倚在扶手那里。
　　“喂，怎么样？”晋鹏忽然来了一句。
　　“啊？”一直静静地望着的谢卿回过神来，“什么怎么样？”
　　“你看了这么久，就没有一点...嗯，就是类似感想之类的什么啊。”
　　“诶，嗯，很美，很漂亮，嗯～～～”谢卿转过来对着晋鹏的脸，顿了一会儿，“谢谢。”
　　“谢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咯。”一弧泛红的月牙一闪而过。
　　谢卿避开晋鹏的目光，他原本在夕阳的余辉里带上一丝红色的白皙的脸颊似乎变得更红了。
　　“嗯～～算了，”晋鹏还以一个微笑，又抓抓头发，“不用谢，我只是觉得美一定要有人去欣赏而已啦。”
　　“嗯，是吗。”

　　于是一头大鹏在云层穿梭，有时是它追着云，有时是云追着它。

　　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