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庭燎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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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何其？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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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20区最后的印象是离开那里的时候戴上连衣帽前的匆匆一瞥。
——古董被拆掉的场景，以及湛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
世界放晴，思绪却依然阴云密布。
不久前的夜晚，雨滴狠狠砸落地面的声音模糊了听觉，前仆后继奔赴轮回的雨帘扭曲了视野。我只听到远处不甚清晰的赫子与库因克碰撞的声音，看到古董二楼那来不及关掉的灯之光。小小一盏灯，发出的光曲折拉长，入眼看来已是微弱得不堪一击，但却仿佛庭院中支起的火炬之光。
夜未央。庭燎之光。
这个冷眼旁观的世界，用苍白冰凉的手诠释着游戏规则。手心与手背，选择一个吧。是死亡还是再生，是解脱还是缠缚，是幻灭还是真实，是自由还是囚禁。
世界哺育我们，却同时也玩弄着我们。你生而为人类，却成为独眼的can种。我生而为can种，却只拥有单翼的羽赫。悖论与残缺，永远是世界最喜欢赠予我们的恶作剧。在这场以生命长度为时间期限的跋涉中，我们艰难行旅，没有外援，于是只能自己做自己的领航。而你已经选择直面你的原乡，我却仍不知我的答案是漫天星辰中的哪一颗星子。
我的头发越来越长，你的背影越来越远，古董也不复存在。终于明白了没有不变的事物。可是为什么，置身此地，置心此时，我却依然相信，你会回到这里，回到我们的容身之所？大概是因为，所谓的无限可能吧。从一开始的被保护者，到后来的保护者。从一开始的倒吊人，到后来的战车。但是，温润如玉的黑发眼罩少年与眉眼沉凛的白发独眼喰种，两个都是你啊。
待到再见之日，愿你仍保有你绚霞一般的初心，也愿我已对生命光华有了自己的解读与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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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一灯如豆。
挂钟指向午夜十二点。我停下手中的笔，起身去泡咖啡。厨房那坡里黄颜色的灯光懒散地打下来，在咖啡杯周围铺就一圈淡淡的光晕。我捧着杯子，一点点啜饮，袅袅的热气慢慢氲湿了眼。
种种道路，皆为火燎之路，行进者并非不知，只是视之如归。一如青铜树事件结束之后你选择离开古董，一如我一心想要考上大学。你为保护身为can种的我们而战，我为融入人类社会而活。可是，你终究是人类，我终究是can种。光下本应遍布你的足迹，我亦本应匿于暗处，你却将我推至明媚光亮中，而逼迫自己成为夜行者。而且归根结底，你我二人都仅仅是为了自己。你口口声声说你的战争是以保护我们为军旗，而事实不过是你不想独自一人罢了。我心心念念想要去大学，也不过是为了适应这个无法容忍can种的社会。趋利避害，无论是哪个种族，都有这样的本能。我们就像马戏团里表演高空走钢丝的小丑，举步维艰，进退维谷，跌下便是万劫不复。
你走过多少十字路口？你踏过多少未知门槛？多少次的心灵熬煮才成就你如今的模样？不多，但次次关键，个个重要，缺一不可。最初的最初，是你来到古董，与利世相遇。从此，世界温柔的假象犹如镜面破碎般分崩离析，以往的信仰訇然坍塌，你所笃定的一切被迎面砸来的巨石全盘否定。我看着你一路走来，伤痕累累，却仍囿于温柔与爱。直到青桐树来古董带走你，再见时你已如凤凰涅盘般重生。
杯中的咖啡见了底，我将剩下的咖啡仰头一饮而尽。抽了张餐巾纸胡乱抹了抹唇，回房继续与试题作战。
此刻距离大学入学考试，还剩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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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熟悉的闹铃声中醒来。起床穿衣的过程中惊觉今天意外地冷，等到开窗探头看向外面的时候，才知道是因为下雪了。顶着冷冽寒风赶往考场的途中，乘坐的地铁经过20区，广播里报出几个熟悉的站名。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挂链。
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自CCG围剿古董以后，没有店长的消息，没有西尾的消息，也没有你的消息。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曾去深究，只是继续学业，准备考试。只是有时，从题海里抬头，伸个懒腰，不经意间就会听见店长的话语或是看到你的面容。
我从来都是依靠冲动和本能活下来的。去帮雏实报仇的时候是这样，拉着你去CCG的时候是这样，准备独自去青桐树救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甚至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胡乱揍了你一顿，更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店长是我理性的锁，他能够在关键时刻压制住我的浮躁。而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许你是我冲动的导火索也说不定。
明明你了解这个美丽的、表面的世界的时间比我长，明明你踏入这个残酷的、内里的世界的时间比我短，你却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急速地成长。我知道，因为你已经适应了喰种的社会。你先死亡，而后重生。你从懦弱中解脱出来，却仍和温柔纠缠。你原先的信仰幻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你用自己双眼所看到的真实。
那么，最后的自由与囚禁，你将如何选择？
公式化的女声报出最临近考场的那一站的站名，我下了地铁，赴往心中未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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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盛开的那个季节，我正式成为大学生，但却不是在你曾在的上井大学就读。
而后阴晴雨雾，春夏秋冬，转瞬即逝。
金木，无论是人类还是can种，我们的记忆都惯常保持一种原初常态，谨记特定时空发生的情感重量。正是这种依当时心境而生的情感，左右着我们的选择。而常常在回首时，会对这件事情诠释出新的情感。接踵而来的，就是“后悔”这种感情。
我离开20区已有近三年。你送给我的手机挂链我已经取下，保存在一个箱子里。那个箱子，是秘密箱子，是在一间位于箱根口岸，名为“寄木细工”的木制工艺品店里买下的。打开箱子，需要特定的步骤，不阅读说明书，是无法得知怎样打开箱子的。
我努力地不让你存在过的证明影响我对生命答案的选择，所以将挂链锁进秘密箱子里。而当时之车轮碾过旧日光阴，三年时间让我慢慢划下对生命的句读之后，毛躁的我却早已将秘密箱子的说明书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或许我再也打不开它，再也不能将你送我的挂链重新挂回到手机上。
我深知自己丢三落四的这一陋习，所以也不再花时间去寻找。即使后悔，也于此无益。就这样告别好了，过去与现今不能共负一轭。
现在，我还是来告诉你我的答案吧。
死亡，解脱，幻灭，自由。可以是死亡解脱，自由幻灭。也可以是死亡幻灭，自由解脱。看吧，一切尽随我心。所以说，有无限的可能。
而我所期待的你的无限可能，如今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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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来潮清理旧物的时候，找出了你读过的那本《黑山羊之卵》。三年间不曾有过的念旧感浮于心上，于是我拿着书到附近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拿铁，开始阅读。诚然，我不是喜欢看书的人，翻了几页便搁置下来，一心一意品尝咖啡。拿铁喝完，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枯坐了整个下午，然后拿起书，去柜台结账。
视野中忽然晃过一抹棕金色，然后是几年未听到的声音：“金木他啊，成了白鸠呢。”
世界好像倾斜了一下，接着书页翻动的“哗啦”声骤然响起。
眼前的人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黑山羊之卵》，在准备交还给我的时候好像发现遗漏了什么，又重新弯腰捡了一次。
“喏。”他将捡起的两样东西一起递到我面前。
我将视线死死定格在递给我的书上。不，不仅是书，还有——秘密箱子的说明书。
我抬眼望向眼前的人，西尾锦，缓慢开口：“……金木？白鸠？”
“嗯。不过，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明有很多想问，但是话语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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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面前的《黑山羊之卵》和秘密箱子的说明书发了好一会呆。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关于自由与囚禁的答案吗？身体是自由的，而精神却被囚禁着。仍然像之前你的选择一样，是双重兼得呢。明明世界让你选择其中一个，舍弃另外一个，你却执拗地改写了游戏规则。
我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打开秘密箱子，里面静静躺着多年前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以回忆为睡榻，以情感为覆被，这是它唯一的美丽。
我将挂链重新挂回手机上。
你我之间，应该舍弃言语，只剩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
明知未来是海市蜃楼，我们也必将是一具具魂销的骷髅，但是对于这个美丽却残酷的世界，我们仍须付以无尽的忍让。因了这份忍让，我等来期盼许久的庭燎之光。
我从桌前站起身，望向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楼下庭院中的灯亮了起来。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庭燎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