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帝从影》伍拾捌

4、第四章

　　电视里播放的，无非就是俗套的警匪片。

　　正义化身的男主角，为了打击一个犯罪集团，成为卧底打入敌方内部，渐渐和大ＢＯＳＳ打上交道，得知对方的身世故事，惺惺相惜。但是作为一个立场坚定的人，男主角不改初衷，在时机成熟后，踢掉自己的伪装，向大ＢＯＳＳ宣战……

　　这就是目前肖蛰看到的剧情。

　　很狗血，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也大概能猜得出来，他之所以会跟着这部剧，完全是因为里头男主角和ＢＯＳＳ的对手戏演得很好，很劲道，一个眼神就足够将友情、无奈、敌意可惜等等的感情给表达到位。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要是给他自己来演，或许可以单独演出无奈、可惜、敌意这三者中的任意一种，但要是像这样糅杂在一起，仅仅通过眼神来表达，那就不行了。

　　肖蛰来来回回地播放这一段，又随手把手机调成录像状态，摆到老地方。不久，他就进入了状态，不知不觉地把台词念出来了。

　　“陈，这录音笔里的内容和你最后一笔交易相关。”他想象自己就是男主角，举起了一只圆珠笔，盯着手机，好像那就是受到了背叛的ＢＯＳＳ，“如果我交到上头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忽然减小了些。

　　肖蛰沉浸于剧情，也没去注意。

　　“你放了他吧，只要你肯放手，肯离开，我保证这些证据都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只要你肯回头。”

　　能被轻易说服的ＢＯＳＳ就不是ＢＯＳＳ了。

　　得到了假想的拒绝，肖蛰激动地站起来，“为什么要那么固执！你明明也是那样过来的，为什么要一错再错！”

　　台词就只有这两句，接下来就该男主角和反派就该扭打在一起了。

　　肖蛰从剧情中剥离出来，拿起手机录像来看自己刚才的表现。

　　世上大概有那么一种人，对于自己的作品，总是能随随便便地挑出刺来，而肖蛰恰恰好就在其中。

　　所以当他看到手机里的录像时，他只有一个评价——狗屎一样。

　　“唉，究竟要怎么才能演出那种感觉。”他恼羞成怒地把手机拍回桌子上，一屁股坐回沙发。

　　喵——！

　　“我靠！”感觉屁股被挠了一道，他又猛地弹起来，就见得一只土黄土黄的肥猫从衣服堆里窜出，嚎叫着跑开，好死不死地踩到被丢在一旁的遥控器。

　　不要……不要……救命啊！！！

　　被按了暂停键的电视剧接着播放，与此同时还被调到最高音量。

　　“老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在我的衣服里睡觉！迟早有一天你得被我坐扁了！”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只躲到角落里的肥猫，肖蛰一手堵着耳朵，一手捞起遥控器，一按，世界总算清净了下来。

　　不过客厅里也多了一个人。

　　难不成这遥控还有魔法？按个按钮就能大变活人？

　　肖蛰在心里嘀咕了几句，看着对方明显不是很爽的脸，到底没说出来，“怎么就出来了？洗好澡了？怎么只穿着……一件的？”他目光从闻晟□□的上身挪到唯一有布料遮挡的地方，又重新挪回去。

　　“有人喊救命。”闻晟用随身玉簪稍稍固定了头发，但还是有零碎的垂下来，那上面的水珠累得久了，滑下来，在他身上一路淌下，路过略有起伏的胸膛，滞止在人鱼线上。

　　虽然不想表现得很肤浅，但肖蛰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水珠的轨迹重新下移了目光，一方面是震撼于对方的精壮，一方面也有些自惭形愧——说起来他自己也只是小有肌肉而已，除非拿只笔来画一画，不然什么线也没有。

　　“但愿你此般反应，仅为与我一番……”他也不觉得肖蛰目光燎人，好似仍穿着一身帝王服饰一样，坦然自若地走近。

　　“与你一番？”被他的话惊到，肖蛰大脑当机，手指一会指着他，一会指着自己，“一番什么？你要和我干什么？”

　　“解释。”闻晟嗤笑一声，在他面前站定。虽然语言沟通有点障碍，但看肖蛰的反应——语无伦次，耳根还有点发红，肯定没和他想到一块去，

　　“解释，与你一番……”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又接受过各类影视作品、纸质作品的洗礼，其实他脑海里下意识接的词，是“云雨”。

　　不过很明显，对方站位虽然咄咄逼人了些，但那么一张正直脸透露出来的信息，无论如何都不该和这个词挂上一毛钱的关系。

　　所以肖蛰把这两字往肚里咽，接着做条件反射般的推理，“一番，解释……一番解释……与你一番解释！‘与’？……和？……不对，文言文中的‘与’，用法表并列，还表……”

　　本来被一个会说话的小盒子戏耍了一下，闻晟的确是有点怒气的，不过瞧着肖蛰一脸思考人生的认真样，他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不禁好整以暇地瞅着，倒是要看对方需多长时间才能理解他的一句话。

　　那边肖蛰还在跟做数学题一样地做阅读理解，低着头，嘴里碎碎念着：“表并列是连词的用法，貌似还可以做动词，做动词是……”终于一道流星划破了漆黑的天际，他灵光一闪，手掌猛地一击，“意思是‘给’！啊哈，我知道了，你要我给你一番解释！”

　　他兴奋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前面已经是半个人影也没有了。

　　“一盏茶。”闻晟低着头，摆弄着趁肖蛰“做题”时接过来的遥控器。

　　肖蛰回过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即使是坐，也是坐得那么笔直，不由又愣了一下，“什么一盏茶？”

　　“时间。”

　　“什么时间？”

　　“你思考所耗费的时间。”他说着，瞥了肖蛰一眼。

　　那眼神，蕴含着一种独特的情绪。

　　结合他指出的点来理解，这情绪说好听点叫鄙视。

　　转换成现代潮流语言，用一用肖蛰牌理解器，这情绪就叫——你个傻逼，居然花十五分钟来解读一个字，还是个只有两笔画的字。

　　反应变迟钝了还不是有些人衣冠不整害的！

　　肖蛰“完美”地理解了一下闻晟的眼神，在心里骂了一句娘，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让自己语调正常，尤其是气场不要再落了下风，“你管我？你给我把衣服穿整齐了，别穿着条裤衩就到处晃，好歹注意点影响。”

　　“有何影响？”他将遥控器放到一边，站起来，一下子就高了肖蛰一个头。

　　当然是影响他的思路！

　　这种身材这种相貌，对他的杀伤力就跟性感美女写真对正常直男的杀伤力是一样一样的！

　　肖蛰内心在咆哮，脸上还得淡定，“衣冠不整，想来也不是帝王礼仪吧。”

　　闻晟没有回答，默默地靠近一步。

　　肖蛰盯着他平坦的小腹，再往下……他遏制住自己再往下看的冲动，立马后退，咬牙切齿地说，“你够了。”

　　但对方不听他的，接着往前走。

　　他炸毛了，狠狠地瞪着闻晟，“你究竟想怎么样？”对方这一系列举动下来，再看不出是在耍着他玩，他就真的是傻逼了。

　　闻晟还是不说话，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他很生气，他看出来了。

　　从他毫不躲闪的目光就可以看出来。

　　那样虽然尴尬，却毫无畏惧，毫无避讳，赤裸裸地展示自己内心真正情绪的目光，是他闻晟多年帝王生涯里，从未见过的。

　　“此处非朕之王朝。”半晌，闻晟轻飘飘地丢给他一句话，绕过他走回了浴室。

　　“啊？”肖蛰又愣住，这次却不是为色所迷，而是为闻晟突然大变的态度。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说这里不是他的王朝吧。

　　没有王朝，自然也就没有帝王。

　　云端之上的古代帝王，忽然降落到现代社会的泥泞里，不仅要忍受着待遇的差别，还要忍受着巨大的生活差异，这其实也不好受吧？

　　如果换成是他自己经历这样的事，肯定没法这么快就适应下来。

　　正当他因为闻晟这句话而开始感悟人生的时候，浴室里的人将他一下拉回了现实。

　　“肖蛰，与朕一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