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围捕猎物的禽兽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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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日本万里之遥的幽山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轰响，终年被积雪覆盖，阴云笼罩不见天日的极寒地域迎来了十年后的第一缕阳光。
身着墨色长袍的黑发男子赤脚站在冰川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凛冽的寒风将他长及脚踝的黑发和宽松的长袍吹的沙沙作响。
此刻他双眼半阖，暗红色的血眸隐藏在纤长的睫毛下，如一层黑纱附在世间最高贵奢华的红宝石上，他的对面站着神色凝重的早间夫妇，三人一时相顾无言。
黑发男子抬眼看向对面比肩而立的两人，血红的瞳孔像是一汪积着浓浓死气的深潭，能把所有看过去的人吞噬其中，低沉华丽的嗓音自唇间逸出带着森森的恶意，声音冰冷直透人心：“九耀，安雅那么喜欢你，你这做姐姐的怎么忍心让她孤魂在外飘零十五年？还记得她离开时的场景吗，是你害死她的！”
早间淑闻言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一向刚强示人的身躯竟然隐隐颤抖，眼前的天空忽然被黑云覆盖，密密麻麻的天雷如网般交织在头顶，身穿红黑锦文和服的黑发少女趴在她身上，泪眼斑驳声嘶力竭的对她哭喊——
察觉到不对劲的早间和友手掌立马贴上她的额头，掌中银色光芒像丝线一样缠绕着钻进她的脑海：“阿淑，不要和他的眼睛对视，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安雅的遗愿是让你陪着志绪好好活下去！”
随着灵力的灌入早间淑混沌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勉强拾起理智却听男子的声音如影随形的在脑海里再次响起：“别骗自己了，耀巫神殿的最强女巫区区招魂何足挂齿，你招过安雅的魂魄吗？没有找到说明什么，安雅她根本不想回应你！她恨你！”
“住口，招不到魂只能说明安雅已经头胎转世！”早间和友看着早间淑眉头再次紧皱，却不敢加大灵力的输送，这是早间淑的识海，稍有偏持就会识海受损，黑发男子可以无所顾忌，他却不能让识海变成战场，只能用言语疏导：“不要听他信口开河，安雅已经转世了，你冷静下来！”
“投胎转世要经过三川途，你在三川途看到过她吗，你不是会神降吗，黄泉的那些神明没有告诉你安雅的魂魄在哪？”
“……安雅的魂魄没有转世……安雅她……安雅……”一番话下来，早间淑早已心神不宁，平静的脸孔变得支离破碎，十指紧紧的拽着早间和友的衣襟，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安雅离开已经十五年，每每想到当时的场景仍心痛不止，早间淑双眼空洞的望向远方，安雅你在哪里，你恨我吗，恨姐姐吗，如果不恨为什么十五年来连梦里都不愿相见。
“她们姐妹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看着脆弱如斯的爱妻，早间和友平时温和悠然的眉眼刹那间仿佛寒星陨落，银色长发被他随意挽在脑后，五指在空中虚晃带出一片残影。
幽山之巅的地面上忽然爆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紧接着地面就像被灌注了流光水银般显现出一道极为妖冶缜密的阵法，封印黑发男子的巨型石台和十二根擎苍柱上瞬间飘出无数道泛着银银光芒的符文。
符文和阵法相融，刹那间，白色光芒冲天而起，毫无预兆，整座幽山之巅都被笼罩在白光里。
黑发男子站在光芒的中心，这些白光像是绳索般向他扑面而去。
“没资格？安雅是我的妻子，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世界谁能比我更有资格？” 男子半阖的双眸骤然睁开，瞳孔里面一片猩红。
“妻子？我看是禁——脔吧！”早间和友嘲讽的笑笑，想起第一次见到安雅时的场景，那是在暴君的婚礼上，各大家族代表纷纷到场祝福，身着西装的黑发男子站在庭外接受众人的膜拜，却霸道的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婚礼教堂。
对于早间和友来说那根本不是婚礼，只是一场向世界宣告归属权的仪式。
掌握着世界命脉的暴君以独特的方式向世人展示了他那极其变态的占有欲。他看中的人不允许外人有一丝一毫的觊觎，哪怕只是用眼纯欣赏，也决不允许。
年轻的早间和友性子比现在跳脱，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溜进教堂。
宽阔宏伟的教堂里不见一人，阳光穿透穹顶上的彩色玻璃窗照射在教堂的地面上，或明或暗，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使本就庄严肃立的教堂产更是平添一股神秘的宗教气氛。
没有见到美人，早间和友正准备举步离开，一声微弱的啜泣声忽然传进耳里，他向发声源走去，愕然发现巨大的圣母雕像后面一名双手被绳索捆绑的黑发少女正斜躺在雕像底座上一边无助的哭泣一边难耐的扭动着身躯，空气中萦绕着让人心跳加速情不自禁的旖旎芳香，少女白玉般的脸庞殷红一片，双目宛若一潭春水泛着盈盈波光，嘴唇被自己咬得艳丽如梅，修长的颈项上尽是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红痕。
“你找死！”被早间和友的言语和笑容刺激，一团雾状的血气自黑发男子掌心飞射而出，血色雾气在空中迅速蔓延，威势极强，翻山倒海，铺天盖地，顷刻间遍布整座山巅，缠绕在他身上的白光，刻着符文的巨型石台，高耸直入云霄的擎苍冰柱，屹立千年的冰山岩石……一瞬间全部化为虚无。
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此景都会被震撼到目瞪口呆，这力量实在太难以让人置信，比群山高出百丈的山巅生生被血雾侵蚀完全没了踪迹，原本气势磅礴巍峨俯瞰其他群山峻岭的幽山转瞬间泯灭于众山之间。
虚空中，云端上，黑发男子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着，洁白的云，乌黑的发，血红的双眸，精致的容貌像天边的霞光，美丽、耀眼，却透着森森冷意：“幽山之巅的阵法已毁，如今你还有什么办法困住我？”
早间和友一边护着精神恍惚的早间淑，一边和实力同他在伯仲间的黑发男子打斗，高手过招，只差毫厘，阵法一破，力量瞬间反噬，他屈膝半跪，手捂胸口，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
看着脚下化为一地虚无的山巅，早间和友神情莫测，银色双眸平澜无波，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安雅的遗愿是让阿淑好好活下去，志绪是她拼死保护的孩子，欠你的我来还，别为难她们母女。”
“还？怎么还？”黑发男子仿佛听到无稽之谈般低柔一笑，纤长的手指抚上血色瞳孔，谈到安雅时神情变得极尽缠绵，声音温柔低浅却藏着极深的痛苦和恨意：“我很确定她的魂魄还在这个世间，这么多年无论我怎么恳求，哪怕跪下来，为她死，都不肯出来一见！既然她最在乎的是这对母女，我就杀了这对母女，抽出她们魂魄，毁掉一切她在乎的东西，看她舍不舍得出来！”
“就知道会是这样……根本没法谈……”早间和友自嘲的笑了笑，站直了身体，被他随意绑在脑后的银色长发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完全散落，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身后，随着他的起身垂落到胸前：“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继续打下去了，不死不休——”
余音未落，空气像是活物般发出凄厉的咆哮，四周的气流如海啸般奔涌流动，虚空中一柄带着诡异不详气息的暗黑法杖横空出世。
黑发男子见状瞳孔瞬间紧缩，面色依旧无波，双掌间滚滚翻腾的血雾却越来越浓密粘稠，竟有如实体般凝结成形，不消片刻一条成人四指宽的血色长练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暴戾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黑发男子碾压，原本宁静壮丽的云海瞬间变得惊涛骇浪，男子周遭的万物都化成千浪万丈向他逼近。
身处气流中心的黑发男子宛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轻舟，血色雾气环绕在身体周围，滚滚白浪被血雾阻挡不能前进丝毫。
男子不停地变换移动身形，看似风雨飘摇，实则乘风破浪，间隙中血色长练以千军万马的澎湃气势袭卷住隐于一旁的法杖。
紧接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战栗之意透过法杖传递到早间和友脑海里，“玄云”在害怕，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扫了眼面色冷峻的早间和友，黑发男子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猜我的“血练”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把这柄法杖侵蚀殆尽？”
明明可以瞬间齐力并发将法杖一举折断，男子偏偏恶趣味的指示血色长练在法杖上缓缓游动慢慢吞噬，与法杖神魂紧密相连的早间和友脑海里随之传来法杖凄厉的尖叫，识海犹如一柄利刃在翻搅。
随着法杖光芒越来越暗淡，早间和友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就在法杖忽明忽暗，镶嵌在法杖上的宝石出现龟裂，将要彻底粉碎时，早间淑不知何时清醒过来一个瞬步出现在黑发男子身侧，翻身、旋踢、挥拳、击掌、挖眼、刺喉、踢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近身格斗逼得黑发男子不得不召回缠在法杖上的血练。
解救了爱人的燃眉之急后，早间淑并不恋战，瞬间退回到早间和友身边，双手插/进和服的宽大袖口里，闲闲地说道：“早就告诉你修法先修身，让你平时懒散不愿和我一起强身健体，关键时刻不顶用，百无一用是法师，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啧啧~~”
早间和友搞不懂明明自己刚才胸腔萦绕着一股悲壮的情怀，怎么早间淑一醒来一开口就全都破坏殆尽了。
生死决战的时候还有心情说教，这思维跳跃的，早间志绪不分场合的发散思维这点就是继承了她娘。
不过爱妻恢复正常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二对一的话输赢局面就不一定了：“恩……亲爱的，要教育咱们回家关起门来教育，现在当务之急是对面那只，先把他解决了再说！”
“他啊……”早间淑看看对面垂手站立，不因她的加入而有丝毫紧张感的的黑发男子：“不想和他打。”
“啊？为什么？”早间和友十分诧异。
“打不过啊！”早间淑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
“额……不打算努力尝试一下吗？”早间和友试探的问。
“哎！你怎么连这点眼力都没了，越活越回去了吗。”早间淑叹了口气，食指点了点早间和友的脑袋：“你，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师，这些年奔波在厨房菜市场的两点一线上。”说完指尖调转方向，指了指自己：“我，灵力超群、天资卓越、万人敬仰号称耀巫神殿史上巫力最强的巫女，半路改行专研格斗武学，虽然十年来如一日的刻苦磨炼，奈何练习对象不是锅碗瓢盆就是咱家庭院里的大石块……哦对，还有个你时不时客串把陪练。”接着指向对面站立的黑发男子：“他，被我们封印十年，无时无刻不在调用身体的内力抵抗冰封的寒冷，千锤百炼下来你觉得我们有可能赢？努力尝试被他虐吗？”
“……”早间和友无言以对，已经习惯了她这种随时随地夸自己一遍的说话方式。
“上杆子的让人把我打趴下，我有这么傻？”早间淑总结式反问。
“……”早间和友在心里呐喊，所以他刚刚那么上杆子和那人对打到底为啥。
“他……他想杀你啊……”知该说啥的早间和友终于找到事件的症结，声音干涩的说。
“恩，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早间淑平静的拍拍早间和友的肩膀，向前几步走向黑发男子：“我这十五年过得很幸福，女儿乖巧，夫妻恩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每天睡到自然醒，每年定时出去旅游三次，看到不顺眼的人随便揍，生活过得简直不能再惬意。你呢，一个人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形单影只，你仇视我，想杀我，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嫉妒，安雅死前不曾提你半句，她心里牵挂的都是我，你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想想还真是可怜……”
“阿淑……别说了！”这是赤裸裸的拉仇恨啊，早间淑做得一手好死，早间和友眼瞅着对面男子越来越黑的脸，猛拽她的衣袖。
“你这么顾及他的感受干嘛，看上他了？人家都想杀我了，还不准我把话说完？”早间淑眼里满是理所当然的指责早间和友。
“……”为什么她说的十句话里他有八句都答不上来，早间和友在心里崩溃的抱头呐喊，他错了，他就不该开口说话。
“算下来已经有十年没使用过巫力了。”早间淑从怀里掏出一支发簪，这是一支古老朴素的发簪，上面没有丝毫雕饰，简单的就像一根如筷子般粗细的枯枝，簪尖扁平并不锋利，却让看到它的早间和友和黑发男子骤然变色。
破天簪——耀巫神殿传承千年的镇殿之宝！
“阿淑，你要做什么！我不允许！”早间和友看到遗落多年的破天簪竟然握在早间淑手里，多年夫妻培育的默契瞬间猜出她的想法，身体比大脑还要快的做出反应，却被破天簪放出的光芒定在原地不能动弹，他嘶声力竭的呼喊却唤不回执拗的爱人。
破天簪威力巨大，千百年来却只被使用过数次，它必须由接受过耀巫神殿传承的最高女巫——耀巫子亲自发动，发动完的代价便是神魂俱灭。
同样被破天簪定在原地黑发男子忽然扯嘴一笑，向着四周虚无的空气喊道：“安雅你姐姐马上就要神魂俱灭了，你不出来见一见吗，安雅——安雅——你出来——你出来——”男子等了半晌仍不见其回应，声音渐渐低迷，变成喃喃自语：“你出来，让我看看你……一面就好……哪怕是一眼……我再也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好……别怕我……求求你……”
看着失魂落魄的黑发男子，一声轻叹自早间淑唇间逸出：“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帮你吧！”
她猛地紧握破天簪，身上的黑色和服无风自动，破天簪爆发出铺天盖地的强烈光芒。
天空中，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高挂苍穹，日月互映，昼夜交错，时空颠倒——
“时空回溯，灵魂穿越，你将重回空去——”
黑发男子只觉额头一阵轻微的刺痛，一个古老的红色印记出现在他的眉间，本就倾世无双的容貌被诡异的印记衬得更加妖冶华丽漂亮到了极致。
灵魂被强行撕扯着剥离出躯体，他飘荡在半空中，周遭的一切像是被烈火点燃的棉锦，正在迅速燃烧消散……
耳边传来早间淑的声音：“希望你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重来一次，不要逼迫安雅，她是个好孩子，最是心软，你好好待她！”像是想到什么，那声音变得哽塞：“……这一次……让她离我远点……”
大火不知烧了多久，浓烟过后，黑发男子蓦地睁开双眼——
昏暗的房间里，电子监测设备发出“滴滴滴”令人厌烦的杂音，他的躯体在堪比泳池大小的玻璃仓内悬浮——
玻璃仓外一张糖果包装纸正静静躺在地面上，那是安雅遗留的，她刚刚来过，这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十六年前，他回来了！
这次，不会再让她离开！
他要找到她，守着她，宠着她，霸占她——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围捕猎物的禽兽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