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幻影重重

14、番外

　　孙朝忠从小就不爱说话，自从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从浙江吴兴到了上海，更是象闭嘴的牡蛎，婶婶不可谓对他不好，但态度总是冷淡一些，待遇也是隐隐的不公平，他一人住在阴暗窄小的阁楼，周围堆满了杂物，除了一张小床几乎没有他的个人空间，但他反而觉得自在，经常会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天他刚把窗户打开，就看见远远跑来两个人，一样的身材修长，一样的动作敏捷，两个人行动起来简直象一个人，跑到路口，两人深深望了对方一眼就分道扬镳了，孙朝忠被那一眼震到了，那一刻他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有人也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其中一人很快又回到了路口，看到他笑着对他说：“快把窗户关好，别看！”孙朝忠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窗户，可是他自己却清楚自己的心跳速度达到了顶峰，于是他并没有关严窗户，一直透过窗户缝看着那人象阎王一样大打杀戒，那天晚上他的裤子自记事后第一次湿得一塌糊涂。
　　孙朝忠一直想着那个人，可惜也知道不可能与那个人有什么交集，更何况那人已经被76号抓走了，都不知能不能活下来，直到有一次他放学替叔叔到租界医院拿药，再一次发现那个人。
　　孙朝忠似乎有一种隐藏自己存在感的天份，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去医院偷偷看那个人，而军统的那些人居然一个都没发现到他的窥视。于是他看着那个人一天天好起来，和天天来探视的另一个人也能谈笑风生，两人经常拥抱在一起，嘴对嘴好久。
　　孙朝忠试着嘴巴抿了一下，还是不能明白嘴对嘴之后，两人为什么都面色红红的。不过晚上做梦，却能感觉到那种柔软的触觉，然后那个人面色红润对自己说了一句什么，从梦中醒来，他再次发现自己又要洗短裤了。
　　孙朝忠总是想如果自己是那个经常去探视的人该有多好，可以拥抱那个人，那个人也可以这样深情地看着自己，他有时候很厌烦，有时候又很羡慕，当看到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吵架的第二天，另一个人再也没有来探视了，孙朝忠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但是当他看到那个人默默坐在床上的表情却觉得好难过，看到那个人咳得喘不过气来也要坚持抽烟的样子，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
　　过了几天，孙朝忠发现那个人出院了，再也找不到了。
　　十年后，孙朝忠看着眼前白白净净瘦高如鹤的人，面无表情伸出一只手：“蒲忱同志，你好！”王蒲忱看到眼前这个衣着整洁举止礼貌，脸上却无任何表情的年轻人，微笑地伸出了手：“朝忠同志，你好！”
　　两只手终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孙朝忠心跳得飞快，脸上仍是无任何表情，而王蒲忱却奇怪自己握了一手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