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顾倾城》森绘里

16、不卑不亢的远方（一）

　　顾清这一去就相当于从此远离故乡，从此以后再没有故乡的春秋冬夏。或者这样说太过悲观，可是不可逆转的就是顾清的人生，从此发生了变化。由不得她选择。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就会发生在那个历府方圆之间。就算历府再大，还能有这耀眼的世界大吗？顾清开始渐渐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一定要让自己去留学。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明明知道自己将来不过是嫁为人妇，周旋在这方寸之地，还要让自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怎样，让自己体验那种自力更生的生活。体验过才知道要放弃到底有多难。
　　不管怎么说，送亲的队伍成功的到达了永州。这次送亲是顾老爷的亲身随从，但凡有点不对劲、不合规矩的地方，都是要报告给顾翼章的。在这次的行程当中，其实是有一点小小的事故发生。
　　迎亲的队伍行到雷州边界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是南方区司令孔远逑的儿子孔晟南带领的。在夜晚的时候突袭迎亲队伍。现场一片激战。如果说在战场上的时候，顾清体验到了那种浮尸遍地的情景，那么这次顾清就感觉到了生死极限。如果不是厉北宸按着自己的头，顾清不确定子弹会不会穿过脑袋或者心脏，自己的小命会不会就此玩完。
　　“哈哈，厉北宸，新郎官。听说你的新娘子是梧州城的一美，这不，我老子一直不让我进梧州城，怎么样，你自己领出来让我看看，到底白不白，哪白？”顾清听着孔晟南的话，觉得无比的刺心。厉北宸只是没说话。
　　“呦，怎么了，哑巴了。不会是新娘子太销魂了，你被榨干了吧！哈哈哈哈哈”他这句话说完，不仅他自己放声狂笑，连周围的部下都狂笑着。顾清一直都听说这位南方重兵将领之子是个浪荡子，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物。厉北宸还是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微微对准孔晟南。因着距离很远，孔晟南一直是在隔空喊话，所以孔晟南也不相信厉北宸的枪可以打这么远。
　　“来呀，你打我呀！打不着你就是我儿子咯！嘿嘿，还有，你把白玲拐到哪去了。听说她就在这队伍当中，不会就在新娘子旁边吧！如果真是我也不介意把玩一下你的新娘子。”顾清心里一顿。厉北宸二话没说，再不犹豫，直接“砰”的一声开枪，孔晟南应声倒地。
　　“告诉你，再敢对我的妻子不敬，断的就不是你的手。还有白玲也不是你能动的女人。你要付出的代价还在后面。”说罢，也不等孔晟南那面的反应，坐在顾清的旁边，然后发令开车。那一瞬间厉北宸的冷厉直接印在了顾清的心里。杀伐果决好像一个帝王一般，所有人的生死在他冷冽的目光下好像都变得不重要。
　　顾清觉得自己走了很远，耳边好像还是能够响起枪响的声音和孔晟南的惨叫。厉北宸此时好像卸下了刚刚面对孔晟南时的阴狠，轻轻地将手附在了顾清的手上。
　　“抱歉，让你受惊了。”声音沙哑。全然不见刚刚的狠劲。顾清摇头。“放心，睡一下吧！马上就到了。到了之后还要行礼。很累。”简单直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厉北宸在顾清的心里的感觉就变了。在梧州城里厉北宸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哥，可是出了这梧州城，厉北宸身上的那股清冽的感觉才逐渐露了出来。于是二人一路无言。
　　出了这梧州城，就代表着一种生活的结束，另一种生活的开始。顾清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生活，可是顾清也不怕面对生活，好着坏着，日子还不都是一天天的过。顾清只是惋惜，自己能够支配着的生活太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不能自主，更何况现在是做人家的媳妇呢、顾清听说了一些关于厉北宸家里的事情，对于他们家的基本成员情况也了解，可以说是大家族。
　　历家，可以算是东北第一大家族。厉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老大厉伯宣，老二厉仲宣，老三厉季宣。但是他们并不一起生活。老大在政府任职，所以一直在任上，带着妻妾在金陵那边的房子里，厉伯宣的儿子厉北弦从小就跟着老太太生活，所以一直在二房这边养着，女儿厉明月嫌跟着父母没意思，于是都跟着祖母去了。老二厉仲宣和厉母生活在一起，厉仲宣是位大孝子，虽然在军队里事物繁忙，可是总是隔三差五地回来给老太太请安。虽说不上是言听计从，但是也对老太太十分挂怀。厉仲宣一共有两个孩子就是厉北宸了女儿是厉明珠。至于他们的性格都是可以琢磨的。不过最不能琢磨，最不值得琢磨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小叔叔厉季宣。听说极其不成样子。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成天混在女人堆里，没个正事。
　　顾清和厉北宸在路上颠着几天终于到了历宅。只见历宅三扇大门，门口两座石狮子怒目圆睁，其威严程度可想而知。车子停在了厉府的大门口，早有门口的小厮来开门。顾清下车一看，是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厉北宸下车，牵着顾清走进正门，因为是远嫁并且在梧州已经举行过盛大的仪式，后来两家商议着就拜个天地给老人磕个头也就是了。毕竟厉仲宣的职务，也不好让他太过张扬。
　　厉北宸牵着顾清走进正门，绕过长廊，穿过插屏，再绕过厅里，终于看到了几间正房。一进门，就听见众人说道，可算是来了，等着这半天啊！就听着一个人喊着“跪”，厉北宸就拉着顾清跪了下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厉母一听礼成，连忙扶起了这位新媳妇。
　　“长途跋涉，可是辛苦了。”
　　“奶奶，您客气了。”
　　“哎哎，好孩子，”说着褪下了手上的镯子。
　　“这是我出嫁时候的，你祖爷爷给我的，现在看着你分外可亲，就交给你了。”说着拍拍顾清的手。顾清推辞不行，厉北宸也在旁边劝说着说下。顾清只能婉谢。顾清正摩擦着这个镯子，就听见有人笑着走过来说道：“老太太可是疼爱着妹妹呢！这镯子，别人都没舍得给呢。”她这一说，厉老太太就抿嘴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就你最厉害了”。说着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位窈窕的妇人。顾清心下疑惑，这里这些人都是谦卑恭谨的，无一人敢大声喧哗，偏偏这人来了之后就语笑嫣然的样子。顾清没有声张，甚至打量的目光都不明显。历老太太言笑晏晏地介绍：“宸哥儿媳妇啊，来见过你大嫂子。”顾清才知道只是厉北宸大哥的媳妇厉北玄的媳妇。顾清看着这位嫂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么眼熟呢？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就是白玲的姐姐，白珑。
　　历老太太慈祥地摸着顾清的手，“宸哥儿媳妇儿啊，以后你就是咱们历家的人了，这就是你的家，千万别拘着自己了。”顾清经过长途颠簸，再加上老太太说的这句话，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所不能比拟的。那是对家人的尊重和承认。
　　厉北玄只是见过顾清之后，就拉着厉北宸急匆匆地走了，顾清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经意却看到了白珑嘴角的那抹冷笑。让顾清觉得阴森森的。
　　厉北宸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比刚刚出去时候还不好了，顾清有些不明就里，可是厉北宸也没等她明白，就拉着她匆匆的走了。不顾众人在后头的笑话。
　　“清儿，你就去吧，看看你们的新房。”厉母在后头喊。顾清也顾不得脸红就被脚步匆匆地带走了。
　　走到一座西式建筑前面，只觉得这栋建筑别具匠心，不知道是谁的手笔。顾清看着这栋独立于中国古老建筑的西式建筑，竟然不觉得突兀，融合地超乎想象。厉北宸知道顾家一向是西洋做派，担心在这种传统的建筑中住不惯，于是亲自设计这栋楼，让人修建。看着顾清眉角眼梢的欣喜，厉北宸觉得自己的这种做法真是正确极了。顾清虽然不知道这是厉北宸亲自设计的，但是历家能够给她独自建这样一栋建筑也是很惊喜的，同样，惊喜的同时还有些惶恐，担心别人会因为这样对她有什么想法，比如说认为她矫情等等等等。现在作为历家的媳妇，更重要的是肩上的责任。厉北宸似乎看出来顾清的顾虑，凑到顾清耳边说道：“放心，奶奶和父亲都是赞同的。”呼出的热气在顾清的耳边盘旋，让她感觉有点眩晕。
　　厉北宸牵着顾清的手，走进他们的家，卧室竟然和顾清在梧州的家一模一样。顾清一瞬间觉得很惊讶、也很惊喜。厉北宸就跟在顾清的身后，不说话。顾清一直对在梧州的家十分有情节，因为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就是那种风格，所以她怀着对国外的留恋，更确切的说是对自由的留恋，于是把自己的家安排成了那样，像找一点安慰一样。厉北宸知道吗？没关系，知不知道都没关系。顾清转身道了谢，然后踮起脚问了厉北宸的脸颊一下。厉北宸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真的，我很喜欢。”厉北宸想的是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做的最亲密的事情，不过没关系，还有的是时间，没关系，不着急。
　　“二哥，二哥，奶奶让你们去吃饭。”厉明珠的叫声打断了片刻的温存。
　　“走吧。”厉北宸在前面带头，然后顺便将厉明珠抓走，顾清嘴角噙着笑跟在后面。其实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没有粘腻的温柔，没有刻骨的牵绊，如果想要可以有片刻的温存。顾清觉得这样是真的不错的。
　　席是那种大席，分为冷热多少盘的那种。毕竟今天也算是厉北宸结婚的日子，虽然没有大办，但是一顿正式的餐饭还是要的。席间主要是历老太太在讲话，其他人都负责倾听，偶尔历仲宣会插上两句。顾清看着知道，这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顾清虽然是是在国外长大的，但是家教却是不差的，一举一动都做得十分完美标准，众人都看的直点头。只有厉明珠小声嘀咕“联姻做得好，有什么意思。”被厉母呵斥。顾清也听见了这句话，于是觉得刚刚的温情与喜悦好像都散了一样，是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别人。厉北宸夹了一筷子炒三丝放在顾清的盘子里。顾清用手拨了拨，可是怎么也下不去口吃。刚刚的那句话好像把嗓子眼都塞住了，有着压住不住的难受。但是顾清还是忍住了，这么多年，顾清最会做的就是表面功夫。饭后，众人也没有在一起热闹，于是顾清就跟着厉北宸静静地往回走了。玉溪跟在顾清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样子。顾清看着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真适应，不要像现在这么累。
　　晚上，厉北宸一直在书房看公文，始终没到顾清房里，顾清反倒有些放松了，不是那么忐忑了。还好，厉北宸终究还是不愿意勉强她。顾清赖在枕头里，品评着厉北宸，想着其实他也还算是绅士，如果不看他身边莺莺燕燕的话。在来的路上总是关心自己，甚至在梧州城的时候，也就救过自己，其实二人还是有过比较亲近的时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可这样不尴不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