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63、第 63 章

　　为显示自己的贤良，虚弱得起不来炕的秦氏，见吴妹儿这回是必走无疑了，便非要把自己房里的秦婆子送给吴妹儿，说吴妹儿也没陪嫁的丫头婆子，让这婆子给她做个臂膀。

　　吴妹儿好容易脱离了秦氏的掌控，哪里愿意身边有个探头在监视？

　　可她情真意切地拒了几次，一说自己尚未尽孝心，哪里还能带走婆婆的帮手；又说北关城就他们小夫妻两人，实在用不上这么多人伺候。

　　那秦氏倒是会说：“劲哥儿媳妇，你才嫁过来，吴娘。。。亲家母又是那样，若在外面有些什么事情，秦婆子是我用惯的老人，还能帮着你办。

　　再说，你在闺中也没学过理家，到了北关城，怎么能伺候好劲哥儿？还是带上得好，平日处理家事也能给你搭把手。”

　　一共三口半人，能有什么家事？然肖虎一听伺候肖劲，便也跟着说好，所谓长者赐不可辞，吴妹儿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只好依言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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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秦婆子临来之前被秦氏叫过去，说了一番下人规矩之类的套话就放了她走。

　　这秦婆子本不是个有心计的，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没领会秦氏的话里意思。

　　倒是秦氏的贴身婆子知她是个糊涂人，暗地里把她拉在一边，细细嘱咐道：“夫人的意思是，劲哥儿媳妇娘家差，没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你提点她些，莫给咱们肖家丢脸。

　　再一个么，夫人担心少夫人年纪小，心里也没个算计，到时候说错话办错事，她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若是北关城那里，他们小夫妻有什么事，不论大小，常托人传信回来，告诉与夫人听。”

　　秦婆子虽也姓个秦，却跟秦氏没有半点儿干系。她在肖家当差这些年，因没什么本事，为人行事又不通透，一直只做个粗使婆子。

　　这次竟得夫人青眼，还委以重任，自认为常年的忍气吞声总算有了回报，顿时趾高气扬起来。

　　这秦婆子一见吴妹儿贴在厢壁上研究花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模样，不由在心中暗笑，

　　心道：夫人说的果真没错，少夫人能进肖家大门，也就是仗着相貌好，论起见识，还不如我一个下人婆子咧。

　　她嘴角不自觉地撇撇，心下十分得意，一时竟没掩饰心中的鄙夷，

　　阴阳怪气地道：“少夫人在娘家肯定是没见过吧。也难怪，不要说你们村，便是镇子上，如我们肖家这样的好马车也不常见。”

　　吴妹儿闻言，心头一堵，几乎要被气笑，她站直身子，看着那婆子，挑挑眉毛。

　　心道：怪不得秦氏能把这婆子给了我，这样没深沉、嘴又不老实的下人，想来她也看不上，索性放在我身边做个耳报神。

　　吴妹儿心里不悦，面上却微微一笑，扶起裙摆坐下来，上下打量秦婆子半晌，直盯得她缩了肩膀，收起那副自得模样，

　　才低头打量自己的手指，口气随意，问道：“婆婆把你给了我，当时事多也忙，还没顾上问清楚。

　　现在你说说吧，你从前都是当的什么差、领的哪等月例钱？日后到了北关城，我心里清楚，也好给你指派。”

　　秦婆子一愣，小心往吴妹儿脸上看去，见她只顾低头打量手指，看不出是喜是怒，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吴妹儿到底是什么意思，诺诺答道：“老婆子是在夫人房里当差。”

　　吴妹儿总算放下手指，抬起头，冷冷一笑，似是不信般拧着眉头，慢条斯理问道：“哦，你说在婆婆房里当差？

　　这却怪了，我这几日都在婆婆房里伺候，连小姑子房里的婆子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你，不知你当的什么差事？”

　　秦婆子顿了顿，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是负责倒夜香、烧炕那等粗活事体的下人，哪里能被主人看见？

　　被吴妹儿这样一问，秦婆子心下尴尬不已，越发缩紧肩膀，恨不得把身子团成一团，让吴妹儿见不到。

　　她拿手遮在嘴上，“呼哧呼哧”不住干咳，一心想糊弄过去，含糊道：“少夫人只是白日伺候，自然没见过老婆子。

　　新过门的媳妇，行事稍微差了一点儿，那等婆家的老仆在心里都不大尊重，何况吴妹儿这种娘家不行、婆婆也不喜的？

　　再看那四周端端站着、似对吴妹儿与秦婆子之间的官司一无所知、眼睛却不住地偷往这里瞄的下人，

　　吴妹儿心道：有一就有二，若是这次放过了秦婆子，其他人有样学样，都以为自己软弱可欺，自己就更难在肖家立足了。

　　可她没钱没人的，如何能让肖家这些个个都长了势利眼的下人信服？

　　正巧肖虎今日在家，似乎还算看她满意，又是他张罗着自己出门，若是有了差池。。。这样的好靠山，不用可是浪费。

　　这下，吴妹儿便铁了心地要把这秦婆子当个儆猴的肥鸡，借此为自己立威，哪里肯这样就放过她，逼问道：“嗯？秦婆子。。。”

　　再是得宠也是下人，何况这秦婆子在肖家，也并不什么名牌上面的人物。

　　她看出吴妹儿的不悦，再看吴妹儿那架势，竟是一副不弄清楚不肯走的模样，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被逼得无法，在嗓子根吭吭唧唧半天，用极小的声音道：“烧炕、倒。。。夜香。”越说越低，到后来几不可闻。

　　旁边有个守门的，似乎没忍住，嗤笑出声，吴妹儿眼神凌厉，冷冷地瞥了一眼。

　　那人被看地先是一抖，怯怯收回眼光，低头站好，不知怎地，顿了顿，竟又抬起头来，也不回避，直瞪瞪与吴妹儿对视，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吴妹儿暗道：果真如我所料，再加上人人都知道我出嫁那日被吴老娘他们留下来嫁妆，这肖家下人谁都敢拿我不当回事了。

　　她深吸口气，伸手指着那守门人，轻声道：“哦，听你的意思，莫不是你清楚内院之事？那就说说吧。”

　　那人梗着脖子，丝毫没有恭敬之意，大声抱怨道：“少夫人与秦婆子的事，与小的何干，又问小的作甚？”

　　吴妹儿余光扫了一圈，见人人都如看戏般兴奋，想了想，回手从包袱里取出肖虎给的四锭银子，又拿出留根上次给自己送来的弹弓，笑了笑，瞄准那守门的，猛然发力，朝那人身上打去。

　　吴妹儿的手法娴熟，乃是从吴留根那里学的精髓，距离又近，银子又重，那人立时被打地哀嚎连连，口里直喊要找夫人做主。

　　吴妹儿放下弹弓，微微笑道：“正好也替我问问，这秦婆子的差事到底是什么。”

　　那人嘟囔道：“少夫人有本事自去问夫人，为何难为我们下人？”

　　吴妹儿四周看了一圈，笑眯眯问道：“哦？你们都是这样想？啧啧啧，难为下人这等事体，可是十分不体面呀。

　　虽说是公爹催着让我启程的，但家里有事，我也不好不管不问。夫人现在病着，公爹说了不让拿小事打扰，看来，我只好问问公爹他老人家了。”

　　那守门的一听，马上闭嘴，收腹站直，收起那副懒散模样。

　　吴妹儿靠在车厢门柱，懒洋洋朝地上一指，这回没用她发话，早有下人赶紧往四处寻了一圈，把吴妹儿用弹弓打走的四锭银子找齐，捧在她面前。

　　现在所有人都收了眼光、目视前方，规规矩矩站好，再不敢看吴妹儿的热闹。

　　秦婆子虽没什么深沉，到底活了几十年，把吴妹儿与那守门的这番来往看了一遍，手不自觉地往自个儿脸上摸去，咧咧嘴，心下越发惴惴不安。

　　一想到肖虎着急让人启程、连秦氏生病都没说把吴妹儿留下，秦婆子不由连连后悔，暗骂自己昏了头，

　　心想：若是这位真个恼了，不管不顾闹起来，白挨了一顿疼不说，关键是老爷正在家，发起火来，可是不得了啊。

　　秦婆子哆哆嗦嗦、强扯出个笑脸，态度一下子恭敬起来，谄媚道：“少夫人，老婆子一直做的都是粗使活计，有个高低轻重的，还请少夫人多多指教。”

　　吴妹儿直把那婆子盯得脑门子冒了汗，才肯放过，慢悠悠道：“原来如此。”

　　秦婆子舒了一口气，抓住衣裳下摆，用力搓搓，抹掉手心的汗，赶紧转话题，殷勤道：“少夫人，您和亲家夫人是不是都坐稳了，咱们可要走了。”

　　吴妹儿摆摆手，放下帘子，马车吱嘎吱嘎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