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45、第 45 章

　　吴妹儿背靠着墙，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举着柴刀，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意识迟钝地思索着：他死了，他被我捅死了，我杀人了，我是个杀人犯！我杀死了一个人！啊，不，不，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会！

　　良久，吴妹儿才醒过神来，“啊”地一声扔下柴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僵硬的双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咽了口吐沫，一步一步慢慢凑过去，蹲下身、颤抖地把食指放在那人鼻下。

　　那人大睁着双眼，让她有种手指会被咬住的恐惧，她的手抖个不住，不时触碰到那人尚未冷却的皮肤，她抖得更厉害了，因为太害怕，竟感受不出那人到底还有没有气息。

　　吴妹儿慌张地四周看看，强忍住要跑出去找人帮忙的冲动，她努力回想前世了解的一些知识，定神想了一会儿，探手寻找自己的颈动脉在哪，再往那人颈下相同处探摸，摸了许久，才确定没有脉搏跳动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血脉在耳朵里轰轰地流动，让她几乎听不见东屋的吴老娘在喊什么。

　　因为惊骇激起来的怒火消散过后，她感到浑身像是散了架子，看着昏倒在地的吴娘子，吴妹儿埋头无声地哭泣起来。

　　哭了许久，浑浑僵僵中，吴妹儿隐隐感到有人在触碰她的头发，她惊得一个哆嗦，连皮肤都紧地发疼，猛地抬起头，却发现是吴娘子醒了过来、正为她拢头发。

　　吴娘子也是刚刚才醒，嘴角还流着血，连衣服也未穿，似乎并没注意到地上的死人，只专注地为女儿拢着头发，就像在吴妹儿小时那样。

　　吴妹儿软下身子，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无声的温柔和关爱，力气似乎渐渐回到了身上，吴老娘的喊声也终于传到了耳中“妹儿，妹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妹儿本不想搭理，但吴娘子却因被吴老娘打骂而吓破了胆，一听吴老娘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僵在那里不敢动弹、瑟瑟发抖。

　　吴妹儿叹了口气，揉揉脸，发现双手滑腻腻的，又摸了几下脸，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被溅的都是血。

　　吴老娘的喊声越发着急，连吴二狗也跟着喊起来，吴妹儿振振精神，下意识地就要把这事瞒着吴老娘母子，便故意发出气愤不已的腔调来，

　　回道：“那贼跑了！他可说是与你俩个里应外合来着。我今日明告诉你们俩，再背着我给他支蓝布条，我就要告诉里长，说你们与大辽奸细暗中来往！”东屋母子俩一下子消停下来。

　　吴妹儿瞟了一眼地上陈放的尸体和到处飞溅的鲜血，突然又兴奋起来，心中涌出来一种冷静而残忍的喜悦，她总算替吴娘子报仇了！

　　哄着浑身发抖的吴娘子穿好衣服去院子晒太阳，吴妹儿一个人从上面俯视躺在地上的尸体。

　　此刻她的心里没了开始时大仇已报的痛快，只剩下满怀厌恶，那股劲头过去，她的双膝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几乎站不住身子，她甚至感觉那人的大眼似乎无论自己在哪，都在定定地看着她。

　　吴妹儿深吸口气，不敢再往那人头上看，拿起一块布头，闭着眼摸索着将那尸体头部缠了个紧紧实实，这才松了口气，思量起如何处理这具尸体来。

　　到底怎样做她还没想好，但她只知道：坚决不能报官，也不能走漏风声！若是那人家眷闹起来，无论是命还是钱，她吴妹儿都赔不起，也根本不愿意赔！因此，她只能把尸体悄声无息地处理掉。

　　白日人多眼杂，自然不好行动，但夜深人静也麻烦，只怕一点儿声音都能传出老远去。

　　吴妹儿低头思考良久，用裙摆擦净了脸上的血迹，起身去了后院，跑了几次，取来半人高的稻草垛堆在炕上。

　　该到上手的时候了！

　　吴妹儿咬咬牙，将裙摆绑在腰间，弯下身子，用那男子的衣裳上下缠住伤口，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深吸一口气，使劲往炕边拖。可她用了几次力，直累得气喘吁吁，那尸体却纹丝不动。

　　吴妹儿支着膝盖喘了半天粗气，奇怪自己的力气其实也不小，这死人看着并不高大，怎么会那么沉重？怪不得人们常形容“死沉”，果真有道理。也许靠自己的力气根本就拖不动他？吴妹儿有些丧气。

　　突然，她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暗骂自己被吓傻了，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鼓起勇气，转过身背对着尸体，像牛拉车一般，两只手各抓起一条腿夹在腋下，拼命往前拖，那尸体果然移动了。

　　吴妹儿咬着牙一步步挪动，就这样拖着，挣扎着，累得呼呼直喘，终于把尸体弄到了土炕前，尸体的脑袋一路蹭着地面发出闷闷的摩擦声，身后留下一道拖痕。

　　可是，灶坑口只能勉强塞进半个身子，吴妹儿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塞都塞不进去，慌乱之下，差点儿要把灶坑口凿开。可是灶坑口弄大，一来容易被人发觉，二来若没凿好，土炕塌了才是糟糕。

　　最后，吴妹儿咬咬牙，狠狠握拳，狰狞地笑了笑，低喝一声：“就这么办！”

　　她先装模作样去搬弄窗格子，然后冲着东屋母子喊道：“今日我就给西屋窗子装个栅栏，看你们还能放谁进来！”

　　直到听见吴老娘与吴二狗嘀咕她浪费，吴妹儿才放心地去灶间取来劈柴的斧子，再用稻草一点一点铺满地面，还细细铺了三层，又量好灶坑口最大宽度，将那人翻了两滚放在稻草上面，也用稻草遮好，拿起斧子比划一番，心中算计大小。

　　一切准备就绪，吴妹儿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发呆的吴娘子，跺跺脚、深吸口气，狠狠在手心上吐了两口吐沫，握紧斧柄，眼一闭，脑海中把这尸体当成了要劈开的木柴，手起斧落，几下子将那人一条胳膊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