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33、第 33 章

　　成婚两年有余的吴莲娘回娘家了。

　　一家三口赶着簇新的牛篷车到了家门口，吴莲娘小腹微凸，抱着孩子，由她夫君小心地搀扶着下了车。

　　村人正团团围在里长家门前看热闹，那吴莲娘一出来，众人皆交口赞叹起来，才过门两年多，便夹一个怀一个，难怪婆家如此看重。

　　自打吴莲娘出阁就为她日夜悬心的郭氏，如今见吴莲娘胖了整整两大圈，怀里抱一个，肚里又揣一个，女婿看起来也体贴，心里直喊阿弥陀佛。

　　劝走了来访的四邻，逗弄了一回外孙儿，里长便把女婿拉出去吃酒，留下这娘俩儿个说些体己话。

　　郭氏细看了一回女儿干净无垢的指甲缝，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这日子过得好不好，端看手如何！莲娘，现在知道，听阿娘的话对了吧。阿娘怎会害你？”

　　吴莲娘缩回了手，撇撇嘴，将头扭在一边，并不吭声。

　　郭氏本来放下的心腾地一下悬了起来，拉着吴莲娘，四周打量一圈，急急小声问道：“你可不要身在福堆里还去作妖！女婿是个老实人，对你也不差，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吴莲娘转过头来，气闷道：“是老实，老实地跟个傻子一样！日日只知道砍骨头切肉，一锥子扎不出点儿血、一扁担勒不出个屁的人，还说什么我身在福堆？”

　　郭氏板起脸，本想如以前那样教训她一番，随后一想：女儿出嫁前生了闷气、都不肯看自己一眼，现在都已嫁人，两年才回娘家这一次，下回还不知何年何月呢。

　　好容易娘俩儿个关系和缓，郭氏也不想把事情弄僵，遂柔声劝道：“莲娘，这男人啊，能过日子、又舍得给你花银子，就是好夫婿了。

　　那种嘴上会说的，好似耳朵受用了，可好听话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什么用？你年纪轻，再过两年就知道阿娘说的有道理了。”

　　吴莲娘心里并不信服，可她今日大老远回娘家是有事相商，不想弄坏了气氛，便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而郭氏呢，也知道自己的话吴莲娘没有听进去，但舍不得责骂，只一心盼女儿年岁大了能想通。

　　两人都不想再置气，却也无人开口，屋子里瞬时沉静下来。

　　吴莲娘心里有事，先忍不住了，道：“阿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再说，我孩子都生了，马上还要再生一个，这辈子就这样了，您就放心吧。对啦，先别说我，年郎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一提到宝贝儿子，郭氏立刻有了精神，吴莲娘看她喜悦的模样，心里泛酸，硬忍下听郭氏细说。

　　只听郭氏笑道：“过年才回家的，再想回来，怕就得等两年啦。他功课紧张，先生说想让他参加后年的解试。虽说看着还有两年多，但时间还是能省就省，多看点儿书。。。”

　　说起儿子的事，郭氏心里极其得意，简直可以不住嘴地说上个三天三夜。

　　吴莲娘哪里耐烦听这个，遂打断道：“年郎也真是的，都没见我一面就回北关了，简直没把我当姐姐看！”

　　自己的儿子是天下最好的，便是女儿也不能说，听到吴莲娘似有埋怨之意，郭氏十分不满，当下便斥了一句道：“年郎回家的时候，遣几次人叫你回家聚，是你自己跟家里赌气不肯回的。

　　哼。你兄弟一个人在北关，你当姐姐的，也不说给他做个衣衫绣个袜子的，这会子又说你兄弟没见你，这会子你赖这个赖那个，怎么没说你自己，连个姐姐样子都没有？”

　　吴莲娘气得两腮鼓鼓，几欲转身就走，想到此行目的，硬生生忍了下去，低头道：“阿娘，别说那些以前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惦记他了吗？年郎快十五了吧。”

　　郭氏也怕女儿翻脸，不敢继续追究，答道：“嗯，可不是十五了吗。”心里不禁暗叹：这人啊，年纪大了，连儿女都不敢得罪呀。

　　吴莲娘扯着手上的帕子，在指头上绕来绕去，犹豫半晌，半吞半吐地道：“阿娘，我看，年郎的亲事也是时候该定了吧。”

　　郭氏嘴里嗯啊答应，马上明白过来，女儿这次回来可不是单纯回娘家这样简单。她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作为一个八面玲珑的精明人，别人一句话她就知道下句是什么，何况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吴莲娘？

　　郭氏半天不接话，吴莲娘着急了，咬咬嘴唇，凑过去亲热地拉住她的胳膊，

　　道：“阿娘，您虽是郭氏，可见的都是乡下丫头，也没个像样的好人。年郎现在出息了，哪里好找这样的做娘子？到时候年郎当了官，那做他娘子的，怕是出门见客都不会。”

　　郭氏抽回胳膊，低头慢条斯理摸着裙摆，缓缓道：“乡下丫头不好，那就在北关找个城里的，反正年郎才十五，不着急。”

　　吴莲娘眼珠转转，又靠了过去，撒娇喊了声“阿娘”，道：“在那北关城找，好是好，可那城里的大家小娘子，且不说能不能看上年郎；就是真找到了，要是性子不够柔顺，和您不对付，您这婆婆也不好立规矩，是也不是？”

　　唔，好吧，这几句话还真说到郭氏的心窝里了。

　　吴小年这次回来，长高了不说，言语行动都像个大人了，郭氏看着英挺儒雅的儿子，心里得意异常，

　　却也在暗暗担心：这样的好儿子，若娶个不听话的娘子，日子不舒服不说，自己也跟着生气；若那新妇是个心眼多的，儿子就是再孝顺自己，被人挑唆着，天长日久的，所谓有了娘子忘了阿娘，儿子岂不是要被人抢走了？

　　这样一想，郭氏也不淡定了，便问道：“听你的话，好似你有什么主意？”

　　吴莲娘绽颜一笑，道：“可不是？我这手上啊，正好有这么个好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