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18、第 18 章

　　吴妹儿摘得并不快，她人小，便是摘多了也背不动，所以细细挑那肥大肉厚的拣出来。

　　今年榆树钱儿长得好，刚过了晌午已经满筐，吴妹儿惦记着吴娘子肚饿，便打算早些回家去。

　　吴招弟那边也早捡满了一筐，却摇头不肯走。回家早了还得挨骂，不如跟着最后一拨人，天晚了，阿娘想骂也得顾着儿子睡觉。

　　吴妹儿知道她的难处，交代一句小心，便和吴留住自行先走了。

　　其他人还在忙碌，两人踢着雪，咯吱咯吱走在山间小路上。

　　这一路不见人影，只有北风的呜呜声，松柏的沙沙声，踢断树枝的噼啪声，荒凉的野林子，偶尔有乌鸦被惊到，“呱呱”大叫着飞上天，衬着雪地的咯吱声，显得格外渗人，两人都有些害怕，无心说笑，默默疾走。

　　走到半路，好容易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两人对视一笑，刚松口气，突然又闻人呜咽之声，吴妹儿心里一惊，赶紧扯着吴留住躲在树后，食指竖在嘴边：“嘘！”

　　两人探头往外看了一会儿，突然，吴留住拉着吴妹儿，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妹儿，你瞧，远处那边树丛里，一定是莲姐姐！”

　　见吴妹儿不信，拍着胸脯道：“她身上那件小袄，我前日才见的，听她说，是她舅舅送的，咱们镇上的铺子都买不到的料子咧！”

　　吴妹儿细看一回，不错，果真是她！不由纳闷，她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按说她家又不差这口吃的，郭氏怎能让她出来捡这个？

　　两人噤声继续看，才发现吴莲娘不是一个人，她正与一个男子拉扯，吴留住抻脖看了一会儿，小声嘀咕道：“不像是咱们村里的呀，莫不是遇到了歹人？”便想赶上去帮忙。

　　吴妹儿忙拦住她，示意再看。只见那男子连连自扇耳光，吴莲娘一面拦着，一面四周环顾，口里低叫：“你早干什么去了？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说完捂面啜泣。

　　吴留住看看吴妹儿，指指远处二人，见吴妹儿点头，不由双手捂住嘴，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模样。

　　吴莲娘可能也觉得这在路边拉扯不妥，与那男子说了几句，两人四周看了半晌，才一前一后下山去。

　　见那二人离去，吴留住刚要跳出来，被吴妹儿一把拉着蹲下，过了许久，听到后面有人跟着下山了，这才起身，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实不知如何是好。

　　吴留住掐腰气道：“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好像就数她最好，咱们都不配与她做姐妹似的。

　　哪想到她都要嫁人了，还能做出这样事体，真给咱们吴家人抹黑！不行，我得告诉阿娘，让她找六婶子说说去。”

　　见吴妹儿似乎不赞同，“哼”了一声道：“妹儿，你别是同情她吧？这可不比别的事，这是要连累村里姐妹的名声，咱们都跟着倒霉，她真是不要脸！”

　　吴妹儿兀自摇头，心道：一旦陷进去，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何况别人？再说，她吴妹儿有着吴二狗这样的阿爹，不用别人连累，已经够差了，也无所谓再差些。

　　想想劝道：“你还是别给婶子说的好。若是真把这事告诉了六婶子，六婶子素来好强要脸，她管了女儿，却也丢了人，难免不怨恨到别人身上。你何苦给家里添为难？”

　　吴留住想想也是，阿娘本就因着自家娘娘看不上而处境艰难，再得罪了里长夫人郭氏，那可不是更难了？

　　不由连连点头，赞道：“妹儿，难怪我阿娘老是夸你，让我跟你学，还是你想得周全。那你说怎么办？咦，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吴莲娘比她们要大上三四岁，平日里也不在一起玩耍，她们谁也猜不出那男子是哪个。

　　吴妹儿低头琢磨一会儿，道：“要我说，瞒下来算了。不过，我也怕这吴莲娘真是脑子发蒙，做出傻事来。”

　　吴留住点头道：“可不是？到时候别人说起来，就是大獾洞的吴家小娘子丢了人，咱们都跟着没脸面！”

　　吴妹儿自己虽不在意，但也深知古人对家族名誉甚是在意，便是天真的吴留住，一发现这事，也都能气愤填膺说出些大道理来。

　　若吴莲娘只是与人私会，她们瞒下来倒是无所谓，就怕是私通，那被婆家知道，可是要闹大不饶的。

　　吴妹儿虽不喜吴莲娘为人，但作为同族姐妹，荣辱与共；更何况吴小年不比别人，待自己可谓是情谊非常，此事对他影响不小，便是不想管也得管，遂道：“走，咱们找小年哥去吧！”

　　吴留住不由纳闷：“这女人家的事，还是他姐，他一个小子，能管得着吗？再说，他又未当家，吴莲娘也不能听他的啊。”

　　吴妹儿笑道：“你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因为那是他三姐，他不能管，但可以跟六婶子说啊。”

　　吴留住恍然大悟，笑了，捶捶脑袋，道：“就是啊，瞧我这榆木疙瘩。”

　　吴妹儿打趣道：“还没吃榆钱饭，就成了榆木疙瘩，看来明年不用上山，能从你头上撸榆钱了。”

　　两人各自行动，吴妹儿背着筐子先去六娘娘家，硬给留了小半筐才走。此时吴小年已经听完吴留住讲的见闻，一脸严肃，与她们道：“我知道了。”

　　见吴妹儿面露难色，一副半吐半吞的为难样子，想了想，又轻声道：“我晓得，只说我出去看见的，不会提你俩儿的。”

　　吴妹儿有些羞赧，小声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吴小年苦笑道：“亏得你俩说与我，若是成亲那日出事，我阿娘为了名声也轻饶不了三姐，那才只有死路一条了。”

　　做了这等大事，吴留住一面可惜不能将这事说与阿娘听，一面又因着掌握这等秘事而得意非常，哪肯放吴妹儿回家。别过吴小年，非要拉着吴妹儿去自己家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