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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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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涟漪障。
涟漪障实乃娘亲在数千年前费尽半数修为布下的结界,打从娘胎里钻出来开始,我便从未离开过此处,原以为世间万物便是涟漪障里的这番模样,直至闲着发慌的樟树爷爷与我说起外界的故事,我才知晓那所谓山外有山的道理。
从前,我总盼望着能离开这里,到障外去瞧上一瞧。樟树爷爷曾与我说过,那外面的世界可谓是精彩纷呈,有长相可怖的妖魔,亦有清丽脱俗的仙子,有隐居深山的高人,更有热闹世俗的凡人,绝不似障中这般物种稀疏,枯燥乏味。
我虽从未亲眼见过,却日日听那白发白须的樟树爷爷念叨着,心下不免十分向往,于是日日变着法子试图溜将出去,却每每都是无功而返,心中很是愤懑。
而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离开,却已不再是我想像中的那番模样,心中的酸涩苦楚自然难以言喻。
告别了日日给我讲故事的樟树爷爷,告别了夜夜在屋外飞舞的萤火虫姐姐,亦告别了妖娆绽放在屋前的牡丹花精灵,我就这样半不舍半感伤地离开了我生活了两千余年的涟漪障,亦半迷惘半期盼地踏上了寻觅爹爹的漫漫长路。
起先,我并不晓得所谓的“爹爹”是个什么物什,直至有一日,娘亲旧伤发作,昏迷不醒时紧紧抓着我的手,迷糊不清地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眼里的泪珠像门前流淌的溪水一般止不住地溢出来。我甚担忧,亦甚讶异。
我在床前守了整整三个日夜,娘亲才终于醒转,待我问起,她才终于告知于我,原来在这世上我不仅有娘亲,还有一种称之为“爹爹”的血缘牵绊。
除却娘亲的临终之言,那是这两千多年里娘亲唯一一次与我说起爹爹,且说得也不甚清楚,每每我欲问得详尽一些,母亲都会闭口不言,以泪洗面。
自此,我便不再寻问起爹爹的事由。
尽管直到今日我也不甚明了这“爹爹”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却晓得那应该是个顶顶好的人物。因为娘亲说过,爹爹会如同娘亲一般待我好。
在我的神识里,娘亲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仙子,尽管我也没见过其他的的仙子,但想来也该是及不上娘亲的。如此看来,“爹爹”应该和娘亲一样,也是位极好的仙子。
思及比,我嘴角微微一咧,心中竟有些莫名地期盼与雀跃。
走走停停了二十余日,我终于是有些疲累了。从涟漪障里携出来的花酿果酿已所剩无几,而我的肚子亦十分配合地咕咕作响。
如今我才晓得,这外面的境况与涟漪障内着实有着大大的不同。
涟漪障乃娘亲的修为所化,灵力十分之强盛,连障内的花儿草儿都要比外面长得更娇滴,更艳绿。而我平日在障内,哪怕长达几百日不进食,亦不会有饥饿之感,但如今不过才二十余日,我却已饿得天昏地暗。
如此看来,我当真是高估了自己。当初娘亲欲传授我仙术时,我以为甚精明地偷了懒,导致现在连个小仙也没能修成,如今更是连这小小的饥饿之感也压抑不住,想我聪明一世智慧无边,却即将要不幸成为这天上地下唯一一只被活活饿死的精灵,想来真是可嗟可叹,可歌可泣!
念及此,我不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又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心中暗暗慨叹,还是莫要死得这般壮烈才好。
本着身为一只精灵的尊严,我坚持不懈地在这方圆百里内转悠了几圈,终于让我给寻到了一处小小果园。
我甚欢喜地飞落到一棵树上,正欲大吃特吃一顿以解我饥肠辘辘之苦,不料想我才将将摘下一颗白嫩嫩的桃子,还未来得及将其往嘴边一送,却听得不远处一声愤怒的呵斥 “何方小妖?竟敢擅闯灵园!”
那一声呵斥,吓得我心尖儿都颤了一颤,更是脚下一个不稳,随着“啪嗒”一声,那折断的树枝便与我失去了平衡的身体一同光荣坠地。
我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十分不满地将那罪魁祸首一瞪,只见一位玄衣男子此时正气势逼人,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我正欲起身,却见一把利剑闪电般地架到了我的脖颈处,惊得我呼吸一滞,再也不敢动弹半分,生怕我就要命丧于此,英年早逝,含恨而终。
只见那男子眯了眯狭长的双眼,犀利的目光将我一扫,眸中七分凌厉三分疑惑道“小子,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灵园?”
我甚疑惑地四处望了望,却愣是没瞧见他口中所说之人,于是便谦虚问道“‘小子’是谁?”
那男子的嘴角似是抽了一抽,愤愤道“我是在问你!”
嗳?我何时改了名字?
想来定是这男子的眼神不甚好使,误将我认作了的他人,于是我便好心提醒道“在下沫依,怕是仙友认错了人”
“你是仙人?”那男子甚讶异地望着我。
他这一讶异却叫我不满起来,摆明了是觉着我没有仙人的风姿。但不得不说,他着实还是有些眼光的,我确实尚未修得仙身。
于是我便坦诚道“不敢当,沫依不过区区一精灵耳”
“精灵?”那男子皱了皱眉头,似乎半信半疑,又将手中的剑向我逼近了几分 “你闯入此地意欲何为?又是如何破得这园外的结界?”
我慌忙摆出既诚恳又良善的神情,无辜地将他一望 “这位兄台切莫激动,切莫冲动!沫依不过是途经此处,饥渴难耐,本欲采摘几颗桃儿充充饥,不想竟得罪了仙友,还望见谅”
眼前这位仁兄想必是见我目光灼灼,言辞恳切,心中有所动摇,于是将架于我脖颈处的剑收了一收。
我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正欲满怀感激地向那位仁兄道一声谢。
但见一金色光圈从他的袖口缓缓飘出,待我细细一看,不免惊了一惊,那圈儿竟是向着我飞来的!我正欲念咒躲避,却见那圈儿“嗖”的一声旋至我头顶,又听见“哗”的一声,那圈儿从我头顶落下,然后迅速收紧,将我给捆了个严严实实。
我甚气恼地瞅着他,问道 “你为何要绑了我?”
那玄衣男子冷哼一声,不屑道 “你这小妖!灵园的结界岂是你可破得?你究竟是何意图,还不从实招来?”
欸?为何他又将我唤作小妖,方才将将道明了我是只精灵。不想这位仁兄不仅眼神不甚好使,竟连记忆也不甚牢靠。
我怜悯地将他一望,提醒道“沫依实乃一只精灵,并非小妖”
“你……” 那位兄台伸手将我一指,似是有些气结,连话也说得不甚完整。
我这才堪堪醒悟,想来是我太过直接地揭了他的短处,让他失了颜面,因而心生郁结。
为了不开罪于他,我着紧亡羊补牢地安慰道 “仙友切莫妄自菲薄,沫依识得一位万年树精,他的记性可要比你还差上了许多”
“你!你!你……” 这回这位仁兄更是铁青了脸色,愤怒地瞪着眼,愣是“你”了个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我突然福至心灵,心下不免哀了一哀,不想这世间竟有如此可怜之人,眼前这位兄台竟然连言语表达也不甚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