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席巴与基裘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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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妮特迅速转过身。
从狭长又蜿蜒的黑暗中传来了奇怪的脚步声，菲妮特咬紧牙关盯着穴道的深处，渐渐地，那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轮廓来。
一只猎犬？
姜黄色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湿漉漉的鼻子大力地嗅着气味，黏腻的口水顺着犬牙淌下，菲妮特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又是刚才听到的那个威严低沉的男声。
菲妮特迅速向四周张望了下，但除了黑漆漆的穴道外唯一的活物就剩下她和眼前的这条猎犬了。
不会吧，这么邪门！
菲妮特稍微向后退了一小步，后脊贴上了阴湿的砖墙。
“犬先生，呃……应该……不是你在跟我说话吧？”对上那对散发着危险讯息的姜黄色瞳仁，菲妮特扯起一丝僵硬的笑容。
这是一只体型不算小，但看上去明显训练有素的凶恶猎犬。此刻，正龇着犬牙，对着自己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吼声，像似在对敌人发出警告一般。
怎么会碰到这么棘手的事啦！
菲妮特咽了咽口水，不经意间却瞅到了它脖子上挂的名牌，这一瞅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凯蒂？！
呃……这块头这架势……原来还不是犬先生啊……她突然想念三毛了，还是三毛可爱，不愧是拿来看门接待客人的！
“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威严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多了一丝不耐。
然而，这次菲妮特没有听错，声音就是从眼前的这只叫做凯蒂的猎犬小姐身上发出来的。
邪门了邪门了！畜、生说人话了！不，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母畜、生竟然张嘴发男声啊啊！
然而，没给菲妮特太多时间惊悚，由于一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它忽地从鼻孔中喷出一股粗气，抬起了前肢作势要再靠近一分。
“好啦好啦！我说我说！”见这阵势，菲妮特忙摆双手，“那里！上次无意间发现悬崖壁上有个洞，看起来蛮深的就想进来探一下。”菲妮特又朝自己进来的那条穴道努了努嘴。
她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和一只狗说话，苍天啊！
接着，这只猎犬侧过头望向菲妮特所指的方向，前爪刨起些许阴湿的泥土，姜黄色的瞳仁微眯。
沉默了不一会儿——
“过来。”粗壮的尾巴扫过菲妮特的小腿肚，在黑暗中画了个半弧后率先走进狭长蜿蜒的穴道深处。
要跟它走吗？
菲妮特愣在原地，然而，径直向前走了几步的凯蒂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盯着她，似在催促她跟上。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菲妮特认命地哀叹一声抬脚跟上那条又继续左摇右摆的粗壮尾巴，一边偷偷掏出了通讯器移到了背后。
*
直到鼻子渐渐适应了浓重的泥土味和阴湿霉味相混合的诡异味道，刚才还在眼前左摇右摆的粗壮尾巴突然转变方向闪到了一边，菲妮特发现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堵砖墙。
菲妮特伸出指尖触上砖墙表面，和那边的砖墙质地相同，只是这边的砖墙摸上去并不觉得阴湿。
然后呢？
菲妮特狐疑地低下头望向蹲坐在一旁的“领路人”，然而它却只是呼哧呼哧哈着气，彻底变成了一条狗，连半句人话都吐不出来。
菲妮特嘴角微微抽搐，脑后滑下三滴汗。
“进来吧。”
这时，那个威严的男声突然从墙的另一面传来，略微低闷却清晰。
菲妮特一惊，默默想了下后便伸出双手用力向前推去，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砖墙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白茫茫的光线透过越来越大的缝隙边缘照射进来。砖墙大开，刚还蹲坐在地上的凯蒂突然站起来擦着她的腿边迅速窜了出去。
菲妮特紧跟着走出漆黑蜿蜒的穴道，砖墙在身后缓缓地闭合，菲妮特转过身去，原来这堵砖墙的背面竟然连着一个壁炉。
“凯蒂，过来，好孩子。”这回，那个听上去威严低沉的男声倒是切切实实地在这间偌大的房间中央响起了。
听到召唤，凯蒂便朝着环形长条皮质沙发上的某个人影扑了过去，一只大手摸上了它的脑袋，它享受地眯起姜黄色的瞳仁，直摇着那条粗壮的尾巴。
“噢，随便找个位子坐吧。”和凯蒂逗了一会儿后那个人似乎才想起菲妮特还站在壁炉前。
“呃……是……父亲大人。”菲妮特咽了咽口水，忐忑的在席巴斜对面坐了下来。
这间房间很宽敞，正对着那个壁炉的中央摆放着这张环形的长条皮质沙发，席巴坐的位置离得壁炉有些远，而菲妮特坐在这头，更靠近壁炉些。房间的右手边还有一个带有石质扶栏的半开放式露台，从那里正吹来阵阵闷热潮湿的气流，是不是快要下阵雨了？
“好！竟然有胆量直接从上面跳下来！很好！不愧是我揍敌客家选中的媳妇！”如此说完，席巴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
菲妮特不由地拳紧放在膝头的双手，视线停留在席巴的胸线以下不敢向上，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席巴的笑声中仍然有着无处匿形的威严与豪气，席巴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真好还是不好，菲妮特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那么，菲妮特都探到了些什么呢？”
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仿佛一下子抽掉了四周的空气。
“没……也没什么……我才刚进来就被您发现了。”菲妮特回答道。
有些时候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不多嘴多舌比较好。
席巴闻言，手上安抚凯蒂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么说，菲妮特是怪我了？”
菲妮特迅速摆了摆手。
“不、不是！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席巴将双手搭上沙发靠背，象征性地安抚了句“不用紧张”后，就真的没有再提起壁炉后的暗道以及隔墙之后的事了。
“伊路米怎么样了？”他换了个话题。
“诶？哦，现在体征基本稳定了，也没有再恶化下去，但要恢复原状的话，可能还……”菲妮特的声音小了下去。
“我知道了。”席巴慢慢闭上了眼睛，“那伊路米以后还要多麻烦你照顾了。”
菲妮特显然被席巴这句突如其来的请求吓了一跳，但席巴却径自说了下去，“我这个做父亲的，欠他太多了。”
是指的继承家主之位这件事吗，菲妮特在心里暗暗揣测，但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当时，我和基裘差一点就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闻言，菲妮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伊路米没和你说过吗？”席巴望向菲妮特，“伊路米是我和基裘私奔时怀上的。当时我们不顾他奶奶的强烈反对勉强生下了伊路米。那孩子小的时候一定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吧。”
“可是……奶奶现在很疼伊路米的。”菲妮特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席巴微微愣了下，“是嘛。”接着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就好，我以为，她老人家还是放不下当年我和基裘的任性妄为，所以这次才会执意要为伊路米的婚事做主。”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席巴始终是有些不放心她，虽然他对伊路米的这桩婚事从来没有反对什么，但菲妮特知道，这些话是他特意说给她听的。
“父亲大人请相信我！这次害伊路米变小还有性命之忧都是我的过错，但我绝对没有要害伊路米的想法，相反，我喜欢他，很喜欢他！！”
席巴听完菲妮特红着脖子一股脑儿的直露表白后，严肃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冰融。
“喜欢？”席巴边抬手抚上凯蒂的头顶，边勾起唇角，“菲妮特说的这些话倒和基裘很像啊。”
基裘也是这样的女子，像火一样红得耀眼，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有些话他听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她却反而能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第一次见到基裘是在流星街，那时他十七岁。他像往常一样站在垃圾堆顶上向远方眺望，满目的废弃物，连地平线的尽头都是黑压压的没有一丝鲜活的色彩。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什么是色彩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了一抹艳红。
凌乱的看不清样式的衣服，胡乱扎成一团的糟糕发型，但这些都掩藏不住她的骄傲与独一无二。
她抬起下巴，晶亮亮的眸子里闪着光芒，她对着面前两个同样肮脏瘦弱的男孩高声说，你们以性命作为赌注，谁要是赢了我就跟谁！就算瘸了瞎了残了我也跟！有这样信誓旦旦的允诺在，她的话音还未消散，那两个男孩便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对方。
毫无章法的挥拳踢腿，瘦弱不堪的身体上陆续挂彩，不是为了面包或牛奶而拼斗，这对于流星街的原住民来说是滑稽可笑的，因为没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但她这么说了，而他们也乐意。
他忍不住想要嘲笑底下的那两个没脑子的蠢货，就在他觉得无聊准备转身离开时，她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视线里突然撞进了那对晶亮亮的眸子，她直直地望着自己，没有移开视线。而那边，他们还在进行着赌上性命的决斗。
最后，还是他率先逃似的离开了那里。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往常死水般的步调，他以为这次的邂逅之后他将不会再碰见她，甚至都快要忘记有她的存在的时候，他们却又遇见了。
她是一抹艳红，如火一般热烈鲜艳，无论是谁，都会像那暴风雪中跋涉的旅人，被那火焰紧紧缠上，灼红烫伤，却还心甘情愿。
那夜的月亮圆的出奇，也红得出奇，他被她偷袭了。
他有些狼狈的趴在泥地上，双手背过身被她手上的鞭子紧紧的缠住，第一次，他很后悔自己在喝了太多的果酒前没注意其中的酒精度数是否真的是果酒的标准。
她跨坐在他的腰上，俯下身，扳过他的脸趾高气扬地说，“终于找到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很中意你。”
我很中意你，这样的话不应该是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也更不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孩子会说的话。但她却把这句“中意”说了很多遍，像是句咒语一样，对着不同的人大声宣告她中意他，她看上他了。
而他也在这句“我中意你”中沦陷了。
那两个赌上性命为了她决斗最终却被她出尔反尔践踏了自尊后又像垃圾一样丢弃的男孩怎么样了，她没说，他也就懒得多问。
*
“诶？什么？”说她和基裘妈妈很像是什么意思，菲妮特觉得很疑惑。
“我是说别人很容易会因为你的喜欢而喜欢上你。也就是说，原本那个人不喜欢你，可是你喜欢他的那种感觉或者氛围强烈的感染到对方，让对方不由自主的因为你对他的喜欢而渐渐喜欢上你。”（作者语：就是人们常说的“恋爱互补”心理。）
菲妮特歪了下头，其实听得并不太明白。
“那是不是也可以反着说，一旦我不喜欢那个人了，那那个人自然而然也会变得不喜欢我了？”
席巴没想到菲妮特会如此一本正经的问出这种一听就知道没有特定标准答案的问题来，不禁哑然失笑。
“也许会吧。”
“那父亲大人会害怕基裘妈妈有一天移情别恋吗？”菲妮特想起了刚才隔着砖墙偷看到的那一幕，她觉得平常死板的梧桐大叔其实是真的喜欢基裘妈妈的，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闻言，席巴却得意地勾起嘴角，显得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会的。基裘助我坐上了家主的位子，还帮我生了五个孩子。”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他知道，她一直都会是当初那个月夜下趾高气扬地宣告“我中意你”的基裘，不会改变。
菲妮特怔怔地望着席巴，甚至感觉不到刚开始的紧张害怕，眼前的男人似乎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年男人，他的妻子助他登上了权利的顶点，还为他生了好多好多的孩子。
有时候，因缘际会谁也说不准，也许某句不经意的话会在你的心湖投进一颗石子，然后荡漾起的层层涟漪会像蝴蝶效应一样，那起伏的波纹会在某一天某一刻突然在你心里卷起巨大的浪潮。
对菲妮特来说，在将来的某一天某一刻，她一定会非常想不明白，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但那是之后的事了，现在的她还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还进行的很顺利的两代人的谈话似乎到了这里就突然断了，席巴不再发话，菲妮特也老实的默不作声，不断的有带着些许水滴的热风从半开放式的露台那里吹进来，真的快要下阵雨了啊。
就在沉默要无限蔓延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伊路米的声音。
“父亲大人。”
隔着一扇门，伊路米稚气的声音倒显得有分量了不少。在得到席巴的允许后，他走了进来。
菲妮特怔怔地看着他。
没有往菲妮特的方向看一眼，面无表情的他径直走到席巴的面前停住，垂下了大大的猫眼。
“父亲大人，很抱歉，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想带走我的未婚妻，不知道可以吗？”
席巴点了点头，“哦，你们走吧，我的话也说完了。”
“谢谢父亲大人。”
伊路米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牵起菲妮特的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一脸平静的迈开大步牵着菲妮特走出大门。菲妮特甚至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席巴。
*
“喂！伊路米！走这么快干什么！手被你拽痛了啦！”这时，长长的走廊上就听到了菲妮特的嚎叫。
走在前头的伊路米突然刹住脚步，转过身来瞪着她。
“你下次最好别再给我发这种恶心死人、麻烦死人的求救短信。”他将通讯器的屏幕对着她的脸恨恨地说。
“嘿嘿~~”菲妮特挂上了一副厚颜无耻的傻笑，“没办法嘛~~人家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家亲亲未婚夫啊~~”
“没有下次了。”伊路米冷淡地警告道。
“诶~~~”菲妮特懒散的吐了个“诶”字。
“诶你个头。”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席巴与基裘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