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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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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当我在卢浮宫看见那面黄金面具时,我都会感到莫名的悲哀。
那样灿烂的金色,加上亮泽的蓝,就如同你冷漠却光辉的侧脸。
图坦卡蒙,一个我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
熟悉,是那样的熟悉,如同夜夜轻喃的耳语。陌生,那样的陌生,仿佛生生隔了几十个世纪。
裙舞摆,金步摇,歌声久绝。
耳边回荡着神秘而悠远的音调,像是西元前那一段沉醉的往事,静静击在心房上,有一种冲动和悲伤。
也许,时间就是这样的奇妙。
卢浮宫内,此刻,人影稀落,远没有节假日时的人声鼎沸。
卢浮三件镇馆之宝。其一,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其二,是米洛的断臂维纳斯。其三,即是发掘于埃及帝王谷的法老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一个全世界的考古学家都为之疯狂、恐惧和神往的遗迹。
那是你的面具,冷漠英逸如你,死后也不过留下一张面具。那轮廓,分明像极了你,却仿佛又不是你。
在我的记忆中,你鲜少有那样柔和的眉眼,和煦的笑容。
大部分时间,你都处于冷漠的防范中。只是,也许死亡的那一瞬,你想到的是人间的美好,所以才如此的幸福吧?
那么,我也希望你是那样安详的死去的。
整个大厅久只有星星点点两三个人。
黄金面具的光彩依旧,比之当年你经常佩带的那一面,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样的光芒,千年后,依旧可以照亮人心。就如同心中一抹永不褪色的旗帜,永远猎猎飞扬,永远飒飒有声,永远不可磨灭,不可消亡。
正如图坦卡蒙——你,一个短命而神秘的年轻法老,永远散发着诱人的光彩,引着后世的人不断去探索,去发现,去索求未知的力量与永恒。
“我的凯瑟琳,请静静看着——要不了多久,我就将长眠于帝王谷,和伟大的先王作伴。”
犹记得你那天是这样对我说的。
果然,不久,阿伊就将你送入了坟墓,长眠于帝王谷,看着底比斯的繁华,看着十八王朝的兴盛点点落尽。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死的,因为那时我被你遣送到了孟菲斯。
你不希望我搅进这场权力的争斗,抑或是,你不希望我死。
只是你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安卡珊娜曼了吧?那样一个沉静聪慧的女子——永远默默地扶持着你的王姐——在你死后是如何的无助与凄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她向赫梯国国王卑躬屈膝,甚至屈尊降贵欲委身下嫁。
这一切,你都不会了解。
那么,我的内克·浦如瑞,你现在在哪里呢?
佛说,人是有灵魂的。生生世世,你转世,重生,死亡,轮回……
如今,你又降落在哪里呢?
也许你已经不再有着冷俊的眉眼,没有了苛刻的防备,可是如今,你又在怎样的环境中存在着呢?
看着那面黄金面具,一股惘然弥漫开来,是化不开的执念。
即使穿越了千年,我还是想要贪心地,再见你一面。想再看看你那蓝宝石一般的眸子,就像我最爱的蓝色琉璃,深湛如同喀纳斯湖,沁人心脾。
命运,就在一个转弯处。
金发碧眼,雪肌盈眼。
嘴角微微带着一丝妩媚,眼角眉梢间无不流动着倜傥的气质。好一个俊俏的法国男孩儿!
我眯起眼睛,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他正在欣赏那面黄金面具,脸映在透明玻璃上,美得有些虚幻,却又仿佛和那面具上的神情融为一体。
我几乎无法呼吸,一股气流直直从胸口涌了上来,逼得我眼睛发酸,有种液体渐渐涌了出来。
“哦,阿蒙,我的内克……”我不自觉地走了过去,重新回到面具前,然后转过头,静静看着他。
是的,他很像你。
当然,埃及的烈日不允许你有他这般的白皙,但是你们冷傲的气质,以及那俊逸的轮廓,无一不与我记忆中的一张张画面重叠。
“你好,我叫欧阳沁文,凯瑟琳,来自中国。”我不自觉地,说起了埃及语。
抬起头,勇敢地看向他。
即使,他,或许不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似乎听不懂,微微皱眉。
天,简直是像煞了你。
一颦一蹙,微微的稚气,微微的霸道,以及那不易察觉的慵懒与性感,都是那样的自如,穿越了千年,未变。
我失落地低下了头,没有看他。
通过玻璃,我看向他蓝色的眼睛,又用法语重复了一遍:“请宽恕我的冒昧,我叫做凯瑟琳,来自中国。”
他眯起眼睛,柔和地看着玻璃上我的面相,缓缓开启嘴唇:“凯瑟琳……”声音濡软好听,“你好,我叫做内克·温顿斯。很高兴认识你,凯瑟琳小姐。只是刚刚我似乎听见有谁在叫我的名字,请问是你吗?”
我微微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万般的震动,原来,他竟和那个人的名字一样。
多好,这样的巧合,这样神奇的轮回。
其实相识很简单。
我和内克在卢浮宫里一起转了很久,我才了解到,原来他不是法国人,而是来自英国,身上有着一点点皇室血统。
说到这里,我心里有股震动。从几千年前的古埃及,到现代的英国,原来这种长相,只适合皇族么?
突然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便笑了起来。
内克疑惑地看着我,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然走出了卢浮宫的大门。
正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走过来,冲着内克弯了弯腰。
“打扰了,温莎先生,以及这位小姐。”欧洲人总是礼数周全,即使在奔放的法国也不例外。他们的服务态度总是让人无可挑剔。
温莎?
他,怎么会姓“温莎”?在我记忆中,只有英国正统的皇室成员才会拥有这个高贵的姓氏。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正在进入一种扑朔迷离的状态。眼前的动作仍在进行,可是我却发现我的大脑有点儿转不过来。
此时,工作人员已然离去,内克手中多了一对精致的耳环。
我惊疑地看向他,嘴唇不住地颤抖。
是的,不会错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拥有这对耳环。
上面是雄鹰,古埃及的象征,华丽而繁复的花纹,以及做工精细的无与伦比的金属制流苏。
“凯瑟琳,过来。”内克的笑容瞬间变得很熟悉。
我呆呆地凑了过去,他撩起我的长发,轻轻为我戴上那对华贵的耳环。
我几乎要晕厥过去,巨大的幸福感充溢着我纤弱的神经。
耳边已经有了重重的感觉,可是我感到分外的踏实。
内克轻轻在我脸颊上印下一吻。
阳光柔柔地照射,水晶玻璃建造的三座金字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切都是那样的幸福,就如同千年前我们在吉萨,我对你说,我想要看看金字塔。
你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的凯瑟琳总是那么笨,怎么会以为我是别人呢?你的内克怎么会不回到你身边呢?即使帝王谷早已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即使埃及已经不复存在,即使我的面具只能被陈列在博物馆中,我永远都还是你的内克。我是内克,我就会来到凯瑟琳身边,让她幸福。”
你那温软的声音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神秘却熟悉的埃及语在我耳边缓缓回荡。
“你这混蛋……”我含着眼泪勾住你的脖子,狠狠地咬在你的脖颈上,留下一圈红红的齿印。
“凯瑟琳总是像一只小猎狗,让人爱不过来呢……”你的声音真的好温暖:“我跟凯瑟琳凯了一个玩笑,凯瑟琳就信以为真了呢!呵呵,天真的凯瑟琳,我最美丽的凯瑟琳……那么你,是不是输了呢?”
此时的我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顾不得形象,不服输地说:“勉强输给你的,你少得意啊你!”
“那么,凯瑟琳要接受我的惩罚!”你狡黠地笑着。
我赌气地看着你,却无法藏住自己的笑意:“你敢!内克你敢我就——”
却没来得及说完,嘴唇就被堵住。
情意绵绵间,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你的蓝色琉璃。还是那般的深湛如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你在大绿海边,看着那一片汪洋,独自叹息。
人生苦短,你命不由己,是几何的悲哀。
而现在,是你我曾经无法奢望的幸福。
很就以前,你问我,什么是生命。
我回答你说,就是我们现在的存在。我们,对于周围人的一切一切的影响。
你问,如果一个人不曾对后世有任何影响,那他的生命等同空虚。
我说,内克,你一定会名垂千古。
很就以前,你问我,什么是爱情?
我说,就是不计任何代价,让彼此幸福。一开始,我也以为我们会幸福,会永远相随。
可是我错了。命运的车轮南辕北辙,你我就这样被生生错开。没有任何人的阻拦,只是天性的猜忌和防备,让你,让我,都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内克,爱是千年的厮守,千年的等待?抑或是一瞬间的微笑,一瞬间的温暖?
我们不得而知。
只是,我爱你,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