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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既是相逢未嫁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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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前面的空旷草坪上,草地被落日的余晖染出一层层跃动的橘色光芒,高耸的住院部被笼罩在暮光中,不见逢魔之时的压抑,反而被柔化得近乎梦幻,何年坐在轮椅上,头发一反常态的披散着,收敛了棱角,竟然显得好说话很多。
秦墨快跑两步过去,转身站在她身后。
晚风吹拂,这沉浸在晚风中的两个人,也仿佛在波流中招摇的水草。柔和的水流流淌在心灵的桥边。
“我和陈珊大概是完了。“秦墨的语气平静到好像在说,今天的早饭忘记吃了。
这一段时间,每一次开始说话,何年都会或情不自禁,或处心积虑的提到陈珊的名字,然而这一次,却是秦墨先开口,似乎是为了终结关于陈珊的,没完没了的对话。
“恭喜你逃脱牢笼。”何年平静道。“这个世界,都是你的了。”
秦墨扑哧一声笑了,“刚才这种场景,就好像奇幻小说的结尾,遍体鳞伤的英雄回到了家乡,在家里等待着的,有他的朋友,他的亲人,还有他的未婚妻……美好的田园生活正要展开。”
“你的未婚妻呢?”何年不动声色的开口。
秦墨的嘴里发苦,“真是神补刀,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毒舌。”
“是你理解有问题,”何年说,“我的意思是,在你身边的这个人,是否符合你对配偶的要求呢?”
嘎……?
秦墨僵着脸低头,如果现在来一阵稍微强劲一点的风,恐怕这家伙就会被弄得哗啦啦碎一地。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
“就如你所想的那样。”
秦墨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她这么做的理由“你没必要可怜我。”
“我没有在可怜你。”何年粗暴地打断了秦墨的话,她的两手支在轮椅扶手上,抬高了身体,两人的睫毛几乎擦到一处,”我不会同情任何人。”
秦墨慌张地倒退两步,“我……”
何年坐回了原位,“我并不是要你现在给我一个答案……你现在的答案,恐怕也不会尽如人意。”
“那,你的意思是。”秦墨小心翼翼地问。
“你知道有一种关系叫试婚吗?“
“同……同居?”
“只是打个比方。”她推了推眼镜,“我要说的是比这更早一些的状态,来试着恋爱吧?用恋爱的方式来相处,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就一拍两散,你觉得如何?”
听起来的确是可以暂时摆脱危机,不过对于自认为不可能喜欢上何年的秦墨来说,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秦墨谨慎的措辞,“抱歉,我刚刚摆脱了一段糟糕的关系,短时间内并不想要把自己投入到另一段关系里……”
“没有听说过吗?想要把自己从失恋的阴影中摆脱,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不过,”何年轻轻地笑了起来,秦墨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竟然很好看,“把这种话奉为圭臬的,无非是看不清自己的愚人罢了,这是对两段感情同样的背叛,然而,你的情况又不同,不是吗?”
“不……同?”
“没错,把你从一段肮脏糜烂的单相思中带出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不论对方在说什么,秦末执意拒绝。
姑且不论林渊的纠缠,单单是应付那个高深莫测的林泽,就已经足够让人筋疲力尽了,秦墨举步维艰,踽踽独行,身上背负着粘稠腥臭的负担,这样的自己,如何又能把别人拖进来呢?
尤其,这个别人,是长久以来对自己多有帮助的何年呢。
“你在担心什么?”
秦墨摇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的脸色看起来像是个死人。”
这样吗?秦墨笑了,她的笑容看起来好像要是哭了一样。
“到我面前来。”
秦墨疑惑地依言做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跪下。”
跪……跪下……?
“你要做什么?”
“不能接受吗?”何年沉默了一瞬,把目光投向她,“如果抛开一切,你会考虑我的建议吗?”
怎么可能抛开?!
“你能的!”何年的意志透过双眸,成为一种力量也似的东西,“如果不能,我会帮你,把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部全部……粉碎。”
全都……粉碎?
她的目光深邃如渺远的星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考虑,我会解决一切,而你也无需为此愧疚,因为这都是我愿意的,完成它们,会让我感觉到光荣与成就。”
“现在,说吧,告诉我一切,发生了什么?”
秦墨有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欲望,这欲望喷薄而出,不可阻挡,很快,就冲垮了薄弱的心房。
“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她低着头。
“从一切的开始说起。”
她笑了,“这可是一个没什么趣味,又很长的故事呢。”
“我母亲出身豪富之家,年轻的时候结识了我父亲,坠入爱河不可自拔,违背了父母的意见和他结婚。和一般的故事有点不一样的是,我父亲非常聪明,很快就成为学校里最年轻的老师,在我母亲家庭的支持下留学归国,发了几篇影响力颇高的论文,一时间声名大振。”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都算是不错,不过正所谓文似看山不喜平,我们家很快也出了件事,我爸在外面有另外一个女人,如果单单是这样,还不算,他们生了一个孩子,男的。”
秦墨干脆坐在地上,一边回忆,一边把这些埋藏了许久的往事整理叙述。
“嗯,他们的事情大概就到这里,顺便提一句,那孩子比我还大。”
“也就是说……”
“嗯,你想的没错,早在我没出生前,他们就已经……啊……听起来真糟糕啊。”秦墨烦恼地捂住了额头,“不过这都还不算猛料,在我们家庭里,好像是遗传了什么惹麻烦的基因一样,正如你所见,我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的成因,目前的主流有三种看法,基因,环境,激素,我说不出到底是哪一种,不过想必这种混乱的环境,也给了我点启发。”
“我父母分居很久了,最近的一次见面,就是在我的升学宴上,就是在那次升学宴上,我的前女友,也就是你见过几次的那个林渊,给我上了一课。”
“众目睽睽?”何年问。
“嗯,就是众目睽睽。”秦墨歪着嘴笑,“然后我就破门而出,从此是天不见地不管,纵横三江五海的一个自由人。除了一个偶尔纠缠的前女友,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有个人放了话要包养我,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总之看起来不太好惹。”
何年微微皱起眉,她的眉毛是平直的,微微上斜,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他叫什么名字?”
“叫林泽,三十岁上下,有个表弟,名字是……嗯,粱斯年。”
“粱斯年?”她重复了一次。
“怎么,听说过?”
“如果是那个粱斯年的话。”何年点了点头,“好了,说出来就好了,现在这些事情已经都不是你的了,我会把它们全都擦掉。”
秦墨却是笑了,“我才不是把责任甩给别人那种人呢,能听到你的这些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的。”她握住了何年的手,“非常非常高兴。”
“那么,我的试用期就开始了?”
秦墨对上她的眼睛,“我不保证能够喜欢上你,我本来就是个点奇怪的人。”
“你没必要做任何保证,我说了,你是自由的。”
“那么,成立。”两人的手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