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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十、求不得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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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多摩娜冷冰冰地吐出那几个字,首先惊呆了的不是莫音,不是苏尔扎,而是初妍。
初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瘫软如泥。她怎么也不曾想到,从多摩娜口中出来的会是这么恐怖的话语。她不能想象素来洁雅的莫音失去手脚满脸血污的样子。片刻间,她的心里充斥着无比的懊悔和恐惧。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初妍低着头痴颠般喃喃自语。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被西和听到。西和鄙夷地瞪着初妍——这个卖主又怯懦的汉家女人,怎么会是阏氏的侍女?
场中诸人齐齐将视线都集中到莫音身下,而莫音却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拓则哥哥,我似乎等不到你了呢!
草原上的天空是格外清朗逸远的。尽管雪还在下,但细幼的雪花飘飘荡荡,似无风,却上下飞舞,如天人散花。莫音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长安,那红墙青瓦的皇宫中,那柳丝新发的时节。那时候,她在皇宫偏僻的一角里,也是如这般望着天空,怀念儿时在敦煌欢偎母亲膝下的情形,祈求上天能够让她重新回到宫墙外的世界。宫墙外的天空要比宫里的更蓝也更高。如今,她立在远离宫墙的草原上,再次看向湛蓝天空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想象和期待中的美丽。莫音知道,天空是一样的天空,心却不一样的。。。
时间似乎突然放慢了节奏,在众人的视线中,莫音缓缓转过眼神,慢慢地,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轮次向诸人面上望去。莫音的脸上始终带着浅而又浅、淡而又淡的笑容,眼神似乎微起波澜,又似乎无悲无喜。她的眼角、眉梢、唇边、鬓际,都仿佛薄薄地罩了一层似有若有的雪花,令人恍惚不已。
苏尔扎惋惜地看着这个清瘦的女子——她为什么不做辩驳?其实,同样的疑问亦存在于西和心中。倘若他们知道了莫音是在怎样的环境中艰难长大,便会明白了。
当收到飞鹰穿云越岭送来的消息时,拓则的心便乱了一大半。
信是胡都发出去的,绑在驯鹰的脚爪上。信很短,只是极其简单地告之阏氏被大后及长老们审讯扣押。
留夏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从莫音的“罗嗦”嘱咐中察觉到了不妙,便在翻箱倒柜寻找那子虚乌有的绣品之际,趁侍卫不备用烛台砸昏了他。她躲进胡都的帐篷,将莫音被大后侍卫带着的事情连比带画地告诉胡都。胡都原本就是拓则特意留下来的,听了留夏的哭诉,立时派人悄悄地打听消息。可惜大后的毡房四周遍布侍卫,他派去的人一无所获。当夜,他潜入父亲苏尔扎的帐篷探听。胡都并不想告诉父亲他是汗王留下来保护阏氏的——很简单,在他看来,为保护一个女人而不能随汗王参加春山拜神祭是件说不出口的事情。当他确认了阏氏被扣押的消息后,自觉无法救出阏氏,便即刻放出驯鹰,将这个十万火急的消息送给拓则。
收到飞讯的拓则将山神祭的事情交给了他人,自己带着一队侍卫拨转马头,飞也似的往回跑。
他并不知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当初留下胡都也只是因为看到莫音心存不安而有所担心罢了。只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就在他离开图也汗部族不到十天,他全心全意祈求山神护佑的族人们,就要拿他的阏氏开刀!
苏尔扎迅速地议事场四周扫视一遍,既没有看到胡都,也没有一个拓则的侍卫出现。他懊悔地猛一跺脚,愤怒地瞪向多摩娜。这个奸诈的女人,竟然借他的名义给守护在石室四周的拓则的侍卫们送去酒饭,毒到了众人。如果不是胡都在探查时发觉大后的人将这些侍卫都倒拖走了,来问他怎么回事儿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腹痛居然是被人下了手脚。
苏尔扎匆匆忙忙地穿衣提靴,忍着痛奔到议事场,就发现事情远比自己猜想地要糟糕地多。之前,他叮嘱胡都先去找到那些毒倒的侍卫们,解毒,救人。但此刻他发现,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已经来不及再做些什么了。
“行刑!”喀忒儿长老的声音比最冷的刀锋还要冷。
拓则的心已经不在他的胸膛了了。
他的心早已在接到飞讯的那一刻飞到了莫音身边。
他最为骄傲的骏马已经驮着他飞驰了整整一昼一夜,不曾吃一颗草,饮一口水。可是,拓则还是无情地在它身上连连挥鞭,用嘶哑的声音大加催促。
不知为什么,随着离部落越来越近,拓则的心却越来越慌。
他几乎都要挽不住缰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