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合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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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犀利，敲打过新绿的枝叶，执着地渴望冲刷尽世间的阴暗，飞溅的水滴散落在青石板的缝隙中，摇曳水镜般折射出一幅憔悴、暗淡的星空。
赵玄一把拽起眼前这个嘴边依然带笑的魔障，睁大瞳孔里是杜墨乾苍白的脸，腰侧包扎的丝带还隐隐泛着暗红。
“当真这样放不下？！”隐含怒气，赵玄咬牙说道，手里不觉又加了力气，杜墨乾整个身体的重量此时似乎就在他的掌中。
杜墨乾轻笑着，脸色更加阴沉，“学会放肆了，看来是不想回天山了。”说罢冷冷地注视着赵玄一点点失色的眼眸。
手上骤然没了知觉，赵玄踉跄退后几步，僵硬瞬时后脸上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情，暗淡眼神一如今夜的天空。
满意看到他的变化，杜墨吃力地站直身子，甩开袍子上的泥水，翘首遥望城中恢宏的宫室，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满足。不稳的气息却更加凌乱……
“思过崖边的雪莲怕是已经开花，西藏的客人们大概快到了。是时候回去了”杜墨乾转过身，自言自语地一边走一边说道，步履蹒跚甚至有些艰难地向城门靠近，手里攥着的紫色流云坠，随着他的移动而上下起伏，阴冷雨水也不能冲散她颈上的温热，被胤祀刺伤的腰际已是大片深红。
赵玄默默跟在身后，见他跌倒也不搀扶，两人走在雨中，相距不远心思却咫尺天涯。
雨水早已浸透身上薄衫，顺着鬓发模糊了眼帘，寒沫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只见她冲自己甜甜一笑，转眼便化作水雾润湿了双眼。长平在杜墨乾手中赴死的决绝猛地揪住自己早已平静的心，只因为曾无数次想过她那时的神情，原来……，她是这样笑着离开……
窗外雷雨未歇，如霜闪电在地上劈过几道深痕，凛人狂风席卷过院子内的草木，引得瑟瑟作响。温顺地趴在胤祀膝上，感觉他柔软的指腹反复摩挲在我颈上淤血后的紫痕，半眯着眼身体随他的碰触而微微颤抖。头顶是他温爽的呼吸，因规律而沉静，轻轻划过我的肌肤，原来他的轻抚也可以成为疗伤的灵药。
如果这一次醒来让我有了第三次生命，我便不愿辜负这个见我苏醒而眼角湿润，嘴角还倔强挂笑的男人。被他抱起，陷入他宽阔的臂弯，那一刻对他的所有戒备，抗拒都烟消云散。慢慢抬起双手，我亦回抱住他……
胤祀的身体猛的一颤，温热水滴打湿我乌黑的发，无声胜有，他不再是那个云淡风清、波澜不惊的敏慧男子，被我拖进了尘世、一点点舔尝过凡人的忧伤与感动。
我闭上眼，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窗外惊雷不绝，被蛊惑的胤祀俯身，温柔缠绵的舔舐让我安然入梦。这夜天地变色，雨电生烟，躁动孤寂的灵魂不再哭泣，挣开枷锁，摒弃世俗地深情相拥。
直到……
有一天……
我们穿透彼此……
再也无法感受彼此身体的火热……
“你是我的，我不管你是珞芸还是长平，你只属于我……”
胤祀望着怀中已是熟睡的女子，醉人浓情，融不掉、化不开，只得渗入空荡的心房，填满、逸散。
母妃辞世之日自己便知，这世上再无人可牵挂。绝情的父皇不是自己一人的阿玛，他圣明的双眼看得到大清朝的臣民百姓、仁慈的心懂得关爱太子等诸多儿子。唯独自己永远被他放在冰冷的角落，不闻不问，甚至从不掩饰对自己的疏离。那一刻，将自己作为赌注，要看看将心放逐的人能否兵不血刃地踏着别人的枯骨，一步步走上父皇的神台，能否以高贵的权杖找到儿时的温情。
一切都如自己预料的发展，除了她……
游走于黑暗的我遇到漂泊尘世的她，她的嬴弱让人不禁想保护，然而她的坚强、无畏、忍受命运的作弄以及对十四的痴情，都让我动容。
不懂自己的心意，只知如果可以，我愿意撑出一片天保护她，直到那日在山洞口捡了她，狼狈落魄的模样让我猛地发觉她好像就是自己的影子，隐忍着，哪怕是咬碎了牙，也要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是我伤了她，如果没有同杜墨乾联手，任那个疯子在我与老四间游移，笃定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她不会如今日般遍体鳞伤，不会敲碎我最后的面具，即使早已不知真实的我该是怎样……
原来……
自己不仅要皇位，还更想要她……
挂在房檐前的雨帘如银色珍珠在风中摆荡，小心呵护着房内相拥的情人。哪怕是一夜的厮守，于这变幻莫测，风云暗涌的天地间……
雍王府内，胤祥一路疾跑向着四阿哥书房方向，额上斗大的汗珠顺着他俊朗的面颊流下，手里握着的密函仿佛有千钧重量。
“四哥，蒙古格尔丹反了！”胤祥气喘嘘嘘，语气却是不同往日的凝重。
胤禛闻言脸色一变，腾地起身，接过信细细看了起来。神色愈发严肃，看完啪的一声将信扣在案子上，“胤祥，兵部的奏报什么时候到？”
“怕是已经到京城了，估计皇阿玛今晚儿就能瞧见！四哥，我们怎么办？”胤祥走上前，焦急问道。
胤禛转过身，慢慢踱到窗栏边，望着院子里随风摇摆的紫竹
“兔死狐悲，老八竟策反了格尔丹，依皇阿玛的性子，这仗是不得不打了。”
“这老小子不讲信义，明明与我们联盟，怎么又同八哥一道儿。”胤祥怒道
“老八这些年也在格尔丹那儿下了不少气力，格尔丹虽是最终与我们结盟可野心不死，老八必是利用了这点……”
胤祥琥珀色的眼眸闪过失望，随即又被愤怒代替，坐在椅子里胸膛剧烈起伏。
“胤祥，今儿从我这儿出去就回府，没有皇阿玛传召谁也不见。非常时期你的身份也尴尬。”望着沮丧万分的胤祥，四阿哥嘱咐道。
“这几年的经营就这么……，唉……”胤祥摇头惋惜。
胤禛走上前，安抚地拍了拍胤祥的肩膀，“格尔丹反是迟早的事，这一局我们未必输。”
不解地望着胤禛，只见他打开案上的檀木匣子，胤祥怔怔地望着里面的东西，胸中郁结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
“四哥，年羹尧！”
蒙古叛乱的消息一夜间震撼了整个京城，曾经隐匿在桌案下的权力争斗随着战争的爆发赫然浮出水面，风云猝变间棘手而紧迫。朝廷过去引以为傲的怀柔政策面对蒙古骑兵日行百里的推进时，变得不堪一击！
雄狮猛虎岂能共安天下，操戈中原一触即发，身居京城的满汉亲贵耳边响起越发清晰的轰隆马蹄声，兵部奏报雪花般飞入京城，地处直隶的紫禁城仿佛已远远瞧见了西北方天空升腾跳跃的滚滚烟尘。
闲适地卧在胤祀书房中青檀软塌里，捧着散发淡淡清香的桂子糕，我在犹豫是自己独享盘中美味还是同他分享。趸眉抬头只见胤祀还坐在案旁全神贯注地看着战报，脸颊有些潮红，身上的袍子也松垮了不少，不时还清咳几声。
胤祀的病因我而起，许是那夜受了凉，第二日便开始低热。原本不是大病却随着战事日益沉塌，以致在康熙的命令下回府休息。胤祀以战乱为由，劝说姐姐带领全家老小随外迁的阿哥亲眷到盛京暂住。珞英执拗地要留在京城，却终于在胤祀以死相胁中委屈含泪地带着一大家子人口和额娘上路。
此时偌大的八阿哥府内只有胤祀和我以及几个哑巴杂役，每当我们四目相对时我都会在心底感激临行前突然而至的圣旨，康熙命我留京陪伴太后，面对众人的惊诧和珞英额娘的不舍，我安然接旨，心底却有一种激动叫嚣着要欣赏满蒙这场殊死角斗，还有一丝庆幸，我已看见胤祀眼底不可抑制的喜悦，尽管别人看来还是病弱无力的神情。
“给你，只可以吃一块儿。”走到他身旁，把盘子慢慢地推向他手边儿。眼里的不舍地望着盘中莹润醇香的点心。
放下折子，胤祀抬头好笑地看我，捻起一块儿顺势放入口中，沉醉地闭上眼细细品尝，然后说道“真想念巴图的手艺，终于又吃到了。”
“只可惜他不会说话”我叹息道，巴图是留下的杂役之一，他有鹰般锐利的眼神，却默默隐藏。花白胡子，散乱头发，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奴才。然而胤祀唯独让他照顾我们的吃食，同时在巴图对胤祀的毕恭毕敬中我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主仆……
胤祀听后不禁莞尔，“巴图的忠心却比好些会说话的人来得实在，我喜欢沉默的巴图。”
轻轻颔首，“我也喜欢他，却因为这个。”笑着拿起一颗点心幸福地放入口中，心满意足地品尝，心想这前明宫里的秘制味道我已经很久没吃到了，熟悉的馨香……
“巴图，你又是从哪里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