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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名士 ...

  •   江南自古才情多美名,战乱鲜少波及,南宋小朝廷偏安杭州,富贾文士举家迁移,避祸于此,成为全国银钱聚集地,汉文化蓬勃发展之沃土,繁盛之时不逊京都汴梁。
      清兵入关近百年,掠夺杀戮的血腥被江南柔水涤荡殆尽,时间慢慢将人们的战争记忆抹去。前明覆灭,鸿儒名士再聚江南,抗争北庭几十年。尘埃堆积不再争论谁家拥天下,而是文化的厮磨与撞击。汉家文化悠悠千年,早已深扎土壤,磐兮蒲兮。风雨中柔韧挣扎,一缕新阳也可抽枝发芽,无关朝代更替。
      百业兴隆,货通天下,笙歌燕舞,文人汇聚。秀丽江南,洗去疮痍,铺金缀玉,一时又多少豪杰。
      杭州河畔,精致画舫中,康熙凭栏远看岸边的熙攘街巷,物资富足,百姓安居。眼中渐生温暖。嘴角轻扬,似有一丝笑意。
      许久,康熙开口问道,“衡臣,今日之江南与五年前又如何。”
      张廷玉略一沉吟,躬身向前,“回皇上,更加安定了。”
      康熙微微点头,“朕要的就是安定,百姓富足,融融和乐,国可安。”
      “太子稚嫩,此次监国,得失利弊,于他都是锤炼。难得君臣同游,莫再挂怀。”
      神情清朗,张廷玉回道,“臣谨记,太子天资过人,必不负皇上厚望。”
      康熙转身,凝视远处云山,沉声道“朕急调你来杭州,想让你和朕一起会会这些江南文士,这些年朕待他们不薄,却依然壁上坐观,朕要看看他们究竟在执着什么。”
      “皇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文人骨傲,讲究气节,怕是不易打动。”
      回身轻笑道,“朕忘了,衡臣是朕的肱骨,还是当今名士。今晚之中有些人还是你的昔年故交。”
      “臣不敢,廷玉效力朝廷不为官禄,只盼望造福苍生。廷玉耳聪目明,这些年辅佐皇上,看得清却道不明。请皇上恕罪。江南风骨,柔中带刚,非朝夕可变”
      张廷玉双膝跪下,低垂眼眸,康熙看不清他此时神情,却感知跟前瘦弱身躯所散发孤独无奈。心中感叹,衡臣啊衡臣,跟了朕多年,明知朕的心意,却唯独此事……,当真已渗入骨血?
      “你的意思,朕知道,但朕还是要让他们低头,这是朝廷的需要,勿再质疑朕!。”康熙面色凝重,起身离开,脚下的怒气让船板咿呀轻响。
      张廷玉跪在青烟薄水间,久久不动。无声细雨,打湿他的衣衫,冰凉水珠顺着眼角,额头慢慢流下。

      雕梁画栋,烛火争辉,台上美旦长袖轻舞,裙角飞扬,正是情浓。若黄莺出谷,惆怅人间看客,尽把刻骨相思低低吟唱。台下叹息,抽泣渐起,唯独身居首位的俊朗公子微微出神,似在听戏,却过耳不闻。
      “公子,探子来报,您要等的人已经到了。”老者从黑暗中现身,恭声道。
      火星迸发,少年迷蒙双眼骤然清亮,那是一种猎物靠近的兴奋,一个声音在体内怒吼,欢腾。面如樱桃,胭脂唇红,少年轻摇白绒羽扇,嫩白指腹上的流云扳指闪烁清冷银辉。
      “赏!……,莫要惊扰他们。”少年说罢起身离席,边走边吩咐道,“请白先生到书房议事。”
      忽然停步,看向台上一颦一笑惹人爱怜的女子,轻笑道,“今晚儿就是她了。”一阵爽朗长笑扫净尽日笼在府中所有人心上的阴霾。
      “属下遵命。”老者面露喜色

      “格格,今晚真就要紫鸢回京吗”小丫头依依不舍道。
      靠在窗棂边,细细抚摸手中因体温而变暖的紫玉,狠狠烫灼我的心。反复想着早晨送来的消息,额娘病了,来得凶险,珞英日夜照顾于塌前,夜不能寐。
      虽知让紫鸢回去照顾于事无补,本该自己到床边尽孝,奈何康熙竟让自己过几日再返回。归心似箭,便先遣了紫鸢,额娘见了她,便知珞芸即将回来。
      “紫鸢,珞芸待你如何。”柔声问她
      “格格待人和善,于紫鸢更是亲厚。”
      “速速赶回京城,不要耽搁一分。替我照顾公主,告诉额娘,珞芸只需几日便可回她身边。记住了吗?”恳切相托,眼中渐起水雾。
      紫鸢忙跪下,亦眼泪连连,“主子这般折煞了奴才,紫鸢一定禀告公主,格格不日归来。请格格放心。”
      “芸儿,你要的护卫我已让九哥找好了,何时出发?”胤祯挑开帘子,进门问道。见我焦急无助,眼中满是担心与关怀。
      “就是今晚,定要护紫鸢周全,让她早日返京。”
      “你放心吧,我让小路子也跟着。不会出差错。”胤祯沉声道
      看向胤祯,眼中的坚定之色竟让我焦灼,彷徨的心渐渐镇定,仿佛有他在,我便无需担心一切未知的厄运……
      入夜西湖,艳光荡漾,岸边楼宇点起红灯盏盏,车流人马依旧热闹。曼妙丝竹,柔柔切切,不绝于耳。秦楼舞姬卸去白日淡雅,披上夜的薄纱,轻歌曼舞,靡丽多姿,浅笑凝兮,动静皆宜。
      湖面上停泊数艘精致画舫,其中以一架三层楼船最引人注目,楠木船身,雕栏玉砌,船上灯火通明,莺歌燕语,番邦故姬摇曳生姿,眉目传情,放肆舞步追随着动人心弦的叮咚鼓声,说不出的撩人与魅惑。
      湖水尽头,摒弃了岸边的靡丽与奢华,一艘画舫悠然飘于天水间。青纱为帘,紫竹做窗,一阵夜风将纱帘轻轻吹起,窥见了胤禩云淡风清的俊脸。
      康熙居于正位,手指抚摸桌边的茶盏,含笑注视着下面的几位素衣儒士。胤禩、胤祯立于康熙身后,便服打扮,神态轻松。
      张廷玉白色儒衫,脸色微红,“静冉兄,昔日一别,如今十年。这十年来廷玉宦海沉浮,疲惫已极,想起当年静冉兄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气魄,才又丝毫不敢懈怠。如今皇恩浩荡,静冉兄却依然隐匿于林,岂不辜负墨林盛名。”说罢看向其余几人,岁月如梭,让人唏嘘感叹,昨日把酒言欢且知己,再见不是有缘人。
      “为兄如今一把年纪,情随境迁,活过半生好似空忙一场。贤弟,朝廷这些年确实给了读书人不少礼遇,但朝廷事务纷杂,远不是吾辈所能胜任。”玄衣男子缓缓开口,惆怅之情溢于言表。
      “静冉兄所说极是,入朝为官且不谈施政之难,满汉党争就让人望而却步,岂是我们读书人能驻足的地方。”骆平川接道,面色不平。
      平川少年成名,与青阳君杜墨乾并称双杰,在年轻一辈中凤毛麟角。深得墨林掌门人古静冉欣赏,朝廷嘱意多时,也是不愿做官。
      胤祯微微皱眉,老爷依旧面色平和,没有任何不快,托起茶杯,划弄着茶沫。诸人对朝廷的指摘,恍若未闻。
      张廷玉沉吟许久,想反驳却觉任何言语都显苍白。他们的苦衷何尝不是自己当初的顾虑,若是没有遇到康熙这样圣明的皇帝,自己此时也怕是闲云野鹤般,与世相望。
      “归咎到底,终是满人天下……”良久,一个浑厚苍劲的声音道,说话的正是坐在古静冉下首的赵玄。赵玄满头银发,辫子草草打结放于背后。身穿墨黑锦缎,与古静冉,平川的素雅不同,从他身上散发着凛冽气息,一手读书,一手抚剑。
      康熙眼中精光一现,神情清冷,放下手中热盏,开口道,“依赵先生所言,江南才子不愿入仕,还是介怀满人取得了天下。”
      赵玄轻笑,并不回答。
      张廷玉心下大急,看向古静冉道,“静冉兄,如今太平盛世,民风醇厚,读书人怕是不会存有这种心思。”
      古静冉不察廷玉解围苦心,实言道,“赵兄所说不无道理,一些人确实如此想。”
      话音一落,康熙眼色愈冷,身后的胤祯,胤禩皆面如沉石。
      张廷玉冷汗浸湿,心中暗道,静冉兄你可知今日若闯下大祸,受牵连何止在座几个人,说不定要搭上千万江南才子的旦夕祸福。
      就在此时,骆平川出声道,“静冉兄,天下由谁主宰本不重要,关键皇帝是否勤政爱民。你不也经常感叹当今圣上为旷古烁金,非常人可及。乾坤朗朗,若无繁缛冗文,满汉之分,你我早已效力于庙堂。刚才那些话勿要再说,让人听来误会我们有不臣之心,那就是所有读书人的灾祸”
      说罢又转身向康熙笑道,“黄老爷,您来自京城,莫要见怪。”
      康熙赞许,含笑点头,“平川年少,竟有如此见地,不俗。”说罢眼光又看向赵玄。
      经平川提醒,古静冉也觉自己方才所说不妥,赧然道,“贤弟提醒的是,静冉愚钝。”
      赵玄冷哼一声,正要起身离席,纱幕后琴声渐起,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雁南飞》,尘封往事如潮水开闸,将他禁锢在原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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