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无言》也静

11、夜鹰

　　自冬至那晚的家宴，各宫的贵主们不时大发自己的丫头到我这里来送些礼物，以示亲厚。不觉意外，我一一笑纳。礼品中没甚稀奇的玩意，古玩字画，丝绸绫罗，竟也将我的毓雨轩塞满。打赏身边的太监，宫女，出手也是一日比一日阔绰，看着他们笑脸，我的心却慢慢的下沉，这样虚伪的面孔，阴森的笑容便是我一世要学着伪装，日日面对的吧。
　　起早，昨晚的大雪还沉甸甸地压在枝头，火炉里的竹炭噼啪作响，蜷缩在被子里，心思飘到了远方。
　　胤祯已经随康熙出去巡视多日了，那日他来向我道别，将我抱在怀中，微带胡茬的下巴摩挲着我的发。他的怀抱那样温暖，我呆在里面，真是不想出来，一室静谧，柔情恣意流淌，我不愿惊扰了这难得的相聚，如今的我们在宫中悄悄长大，有些事情也慢慢被排上了日程。
　　“芸儿，你可知八哥当初是怎样娶到你姐姐的。”十四轻声道
　　抬头看他，故作不解道：“当然是皇上指的婚啊。”
　　“我的傻芸儿，哪里如此简单，”他深深地看着我道：“不过我也该好好想想了。”说罢向我眨眨眼。
　　我只是低垂眼眸，轻笑着，继续在他怀中寻找温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伸手回抱他，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知想了多久，紫鸢进屋来伺候我起床。见她进屋，我忙收敛了一下心思，在镜前梳妆，可是脑子里却还是在想着胤祯，他笑的样子，微微上翘的嘴角……
　　“格格，昨儿德妃娘娘送来了一架古琴，您可要看看？”紫鸢边梳边道
　　“古琴，那一会拿来我看看。”心中窃喜，可算有一个送对的了。
　　即使我的前世是公主，看着这架用白芷翡翠精雕细刻的古琴，仍不禁大为赞叹。不为工匠精湛的技艺，稀世含有的白芷翡翠，只一撩拨雨丝般的玉弦，我便知那是失传于民间的“芸柳”！听母后提起过，这“芸柳”弹出的曲子，音色绵长，丝丝缠绕，最是能述说相思之情。
　　心中一紧，德妃为什么会送我这样一把琴呢。暗道莫不是十四已经……，抚着手中的琴，随意地拨动琴弦，心里却不再平静。如果德妃知道了，那这宫里其他的人呢。那个一直浅笑望着我的女人，是否也存了同宜妃一样的心思。若不是，又为何送我这样贵重却特殊的礼物。

　　走在冰冷的石阶上，第一次觉得紫禁城的冬天也是这样难熬。记得儿时在宽阔的庭院里和姐姐穿着新赶制的宫装顽皮嬉戏，从未发觉冬天的降临让身边的草木萧索肃杀。紫鸢在我身后静静的走着，余光看去，年轻的女孩竟然面色清淡，即使低眉顺目，我依稀可觉一股莫名的悲伤萦绕在她的身上。从没有问过她是否有心事，看着她尽心竭力的服侍，便更不想探究她的苦楚。谁都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慢慢品尝那些痛苦抑或幸福。
　　转过了眼前的宫殿便到了德妃的住处，没错，我是来向她致谢的。那么宫里主子送来的东西我仅仅吩咐紫鸢向送来的人表达谢意，而今天我竟然亲自来谢她，不为别的，仅因她是胤祯的母亲。还记得家宴的时候，那个美丽沉静的贵妇，温柔地目光让人觉得温暖，也许那只是她示人的面具，但谁又何尝不带面具呢。
　　我的到来德妃并没有太过惊讶，吩咐了丫头将我引到她休息的内室，看着室内清雅，朴质的装潢，心中不觉舒心，空气中淡淡的檀香也让人慢慢安定下来。
　　给德妃请过了安，她靠在软塌微笑着向我点头，；“这么冷的天，还来请安，难为这孩子有心了。来，到这边来坐，陪我说说话儿。”
　　依言坐在了德妃的脚边，细细看胤祯的母亲，他们母子竟然很是相似，尤其是嘴巴。胤祯笑的时候和他的母亲一样，淡雅中带着一丝妩媚。脑中突然浮现另一个人冰冷的薄唇，连忙收敛心神。
　　“芸儿是特别来谢娘娘的赏赐，那架琴芸儿喜欢得紧呢。”看着德妃的眼睛，我浅笑道。
　　听罢，德妃的嘴角有了一条美丽的弧线，：“真是傻孩子，为一架琴也能大冷天的走这么远来请安，我本不懂这些，可是我那个老四竟然前儿给我送来了古琴，放着也是可惜。”
　　听见那个名字，心中猛然一震：怎么可能是他！
　　德妃不查我的异样，继续道：“家宴的时候，看你和皇上聊的投机，我便知你是个心思灵巧的人，这琴送你最合适不过。”眼中满是慈爱之情。
　　连忙起身行礼，说了感谢，惶恐之类的话。全身却已冷汗淋淋，那个人竟然托德妃送我琴，如果德妃知道了我和胤祯的事情，又该如何？！
　　德妃见我乖巧，甚是开心。拉着我在宫中聊了一会，嘘寒问暖。一一恭敬回答，滴水不漏，她满意的轻轻拍着我的手，我却感觉是被人一下下打在了心。
　　入夜，躺在温暖的帷帐里，我却难以入眠。自从回到这里，虽然总是失眠，可今晚心中竟然义愤难平。德妃暧昧的眼神，流失的上古名琴，让我想忽略他的意图也难！为何他会是胤祯的兄弟，相较于十四于我的温柔，呵护，他只会高高的俯视，放肆的掠夺。
　　今夜怕是无眠了，悄悄起身打开房门，清寒的月光陪伴着我默默的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来到了景仁宫。看着熟悉的宫门，心中感动不已，如今这个地方还是我和胤祯初次见面的地方，记得那天他深邃，霍亮的眼；爽朗，愉悦的笑声。
　　一阵低低的萧声从里面传出，期期艾艾，如泣如诉。我一惊，旋即高兴起来，莫不是昭仁回来了！顾不得其他，跑入了宫门。
　　庭院中的草木早已失去了生气，楼宇是暗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站在院子里，这寂寥的夜中，笛声竟然越来越清晰。
　　“姐姐，你回来了……，姐姐，你出来啊。”我委屈的哭着，边哭边低低的呼喊，任泪水恣意的流淌，“这里好冷啊，姐姐，我好怕……”久久没有回声，只是萧声依旧。呼呼的冷风吹过单薄的衣衫，不禁蹲在地上，蜷缩起来。
　　那笛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一切顿时隐没在沉寂中，冻得已经麻木的我已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只觉寒冷一点点吞噬着自己，唯有口中呢喃着“姐姐”
　　朦胧中似有一个月白色的人影向我靠近，他来到我的身前，将我轻轻抱入怀中。仿佛我是初生的婴儿般。
　　努力睁开眼，一个俊美的容颜映如眼帘，那温润的眼，淡红的唇，满是探究的眼……
　　“姐夫……”这是我昏迷前最后吐出的两个字，那人不是八阿哥，又是何人？！

作者有话说

　　设定了很多结局，却仍然让自己很迷惑，不晓得哪个才是最好。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