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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顾翼抚琴,承坤殿焚毁 ...

  •   下了朝,上官徵径直向贤瑛阁而去。此事顾翼刚用过早膳,墨发披散。
      “陛下今日无事?”顾翼立于案前几步远问道。
      上官徵换过常服,坐于几案前道:“并无大事。” 说罢,本端坐的上官徵左手呈握拳状撑着腮,手肘支在案上,一腿弯曲,一腿伸直,半卧于案侧,姿势随意且放松地问道:“怎么,伯羽有何事?”
      见上官徵姿态慵懒,全无半点英明君主的样子,顾翼不禁微微蹙眉,几乎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唤道:“陛下!”
      “嗯~?”上官徵仅是鼻间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顾翼僵了僵,半响说不出话,为自己几欲吐口而出的斥责感到后怕,背上一层薄汗,幸好几年在宫内的摸爬滚打,渐渐磨了磨性子,若是刚入宫的那会儿,只怕惹怒了帝王,给顾家招了祸。
      见顾翼不答话,上官徵又道:“伯羽若有事与朕说便是。”
      顾翼神色微动,不知该如何答话,双目左右转了转,眉微挑,笑答:“臣为陛下抚琴可好?”
      “抚琴?”上官徵微诧异地反问,片刻又释然地自语道:“是了,伯羽同黄老修习文章书画,可这琴棋二艺却是自小便由其父所授。”说罢,凝视着上前两步,端端正正地坐于几案对面的顾翼道:“说起来,朕还从未见过伯羽抚琴,听闻伯羽精通此道?”
      顾翼背脊挺直,垂目答道:“翼不敢称精通,仅会弹奏一二,自进宫起,已多年不再抚琴,只怕也已生疏了。”
      上官徵并未搭话,冲阁外唤道:“王德。”
      王德入阁,恭敬道:“陛下。”
      “朕记得库内有几把琴,去取一把来。”
      “喏。”王德应道。
      不多时,只听王德在阁外高声道:“陛下,琴已取来了。”
      “进来。”
      王德抱着琴,低着头入了内。
      “放案上吧。”
      “喏。”王德应着,放下琴便出了阁。
      上官徵斜睨了琴一眼道:“连珠式。库里连珠式的不多,这把应是皇考在世事时令人做的,好像叫……泠幽。用用看,可还顺手。”
      顾翼抱过琴,轻轻擦拭了几下,摆正,随意试了几个音,不禁欢喜道:“如此音色,真是把好琴。”
      “伯羽既是喜欢,便赠与伯羽了。”
      “这……翼谢陛下。”顾翼不禁在泠幽琴上抚摸,自是极为喜爱的。
      上官徵轻点了下头,双眸缓缓闭了起来。
      顾翼略一思索,抬手撩拨琴弦,弹奏了一曲《墨子悲丝》。
      琴声渐起,许是暖阁内温度正好,又或是因夜半处理皇后之事致使身体疲乏,上官徵渐渐入眠。贤瑛阁内只余琴音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阁外的唤声打破了安逸,惊醒了上官徵。
      “陛下!陛下?……陛下?”
      “谁?”上官徵语气有些冲地问道。
      顾翼双手按住颤动的琴弦,不再弹奏,沉默地坐着。
      只听阁外道:“陛下,贤妃娘娘在阁外候着。”
      上官徵闻言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坐直了身子,随意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衣袍,对阁外的王德道:“让她进来。”
      阁外无声,接着便见王德打了帘子,贤妃司娴雅身着宝蓝色宫装,发间金步摇,颈间金环坠花,缓步入了阁内,冲上官徵行了一礼,声音柔和地道:“妾参见陛下。”
      顾翼忙起身,冲司娴雅行了礼。
      “爱妃来此寻朕,所为何事?”
      “陛下,妾闻皇后昨夜去了,独留小殿下,妾斗胆,望陛下将小殿下交与妾抚养。”司娴雅跪倒在地,恳切地道。
      “哦?”上官徵凝望着司娴雅,并未说些什么。
      阁内的静默并未令司娴雅有所慌乱,只是继续道:“妾之父,因远征西凉有功,受先帝封荣国公之爵。妾是建安三十六年跟了陛下,那年妾年仅十二岁,如今妾已二十有六,陪伴陛下也已十四个年头了,只是……妾从未有孕过。”司娴雅抬起头,眸中渐渐凝泪,泫然若泣,同上官徵对视良久道:“陛下,妾并无他意,妾都明白,妾无怨,只望陛下准了妾这一请求,自此之后,若非必要,不出宜坤宫半步。”
      顾翼在一旁如坐针毡,却又不敢擅自离去,呆坐案前,只当自己不存在。
      上官徵食指在大腿上轻叩着,贤瑛阁内的气氛似乎凝滞。
      司娴雅手心皆是汗,虽低垂着头,背脊却绷得直直的,荣国公司寇于半年前便卧病在床,如今是越发不好了,也不知还能留在这世间几日,这次机会是她最后一搏,赌这位帝王对她并非全无情谊,赌这十几年来恪守本分的陪伴并非虚无,亦赌……这位帝王对那十几年如一日的荣宠,那香薰赏赐的那一丝丝愧疚。荣国公手握重兵,于帝王而言是助力,亦是肉中刺,若能将董后之女要来,虽是女儿,可若是荣国公一去,有子嗣,总比无所依靠要强得多。
      “朕准了。”上官徵淡然的声音在阁内响起。
      司娴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好似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般,抿了抿唇,自地上爬起,叩了个头,声音微颤地道:“妾,谢陛下隆恩。”
      “退下吧。”
      “喏,妾告退。”司娴雅低垂着头缓缓退出阁。
      上官徵望着地上几滴泪,闭上了双眸,深呼吸,对顾翼道:“继续。”
      顾翼手指微动,沉默地继续弹奏被打断的曲子。
      “王德。”上官徵冲阁外唤道。
      王德挑帘入内:“陛下。”
      “传朕口谕,皇后之女交由贤妃抚养……封……算了,先这样。”上官徵睁开双眸,望了正在弹奏乐曲的顾翼一眼道:“名……就叫上官琴吧。”
      王德闻言,下意识地回身朝阁外望去,帘子遮住了视线,门外的情形皆看不见,王德的动作隐蔽,幅度亦很小,很快便扭回头道:“诺。”
      王德的动作虽不明显,却逃不过上官徵的眼睛,只是上官徵却好似未看见这一切般,并未追究什么。
      王德挑开帘子出了阁,依稀间,可从缝隙处瞥见一片蓝色的裙角。
      上官徵起身,将外袍挂于架上,上了床榻,在顾翼琴声中入了眠。
      一曲终了,顾翼起身,为上官徵盖上锦被,坐回案边,凝视着泠幽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水了——!”日头高悬,贤瑛阁外隐约传来太监宫侍的交谈和呼喊声。
      顾翼放下手中未看完的古籍,起身向外行去,刚出阳仪殿,便见一面上有几抹烟熏污渍的小太监,招其上前来。
      “何处走水?”
      小太监语气急切:“公子,承坤殿走水,陛下可在?”
      顾翼闻言并未答话,转身便入殿。
      贤瑛阁内,上官徵自起身,便令王德将奏疏搬至贤瑛阁批阅,如今正执朱笔在奏疏上写着些什么。
      “陛下,承坤殿走水了!”顾翼上前道。
      “嗯,朕知道了。”上官徵抬手沾了沾朱砂,继续书写着,头也未抬道。
      顾翼见上官徵反应冷淡,怔了怔,问道:“陛下……不去看上一看?”
      上官徵沉默,将批阅好的奏折放置在右手旁的那一摞上,又从左手那摞奏折上拿了一本,继续翻阅起来。
      顾翼见状,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过了有两三刻钟,上官徵将朱笔搁置在架上,手中批阅的奏折放置在右手那摞上,起身一甩衣袖,对顾翼道:“走吧,去承坤宫看看。”

      上官徵携顾翼到承坤宫时,火势已近灭,只余缕缕黑烟袅袅,沿着承坤宫宫墙,每隔一段距离摆放的大缸,如今也已见底,踏入宫门,曾庄严华贵的宫殿只余满目的疮痍。
      王德招来一旁歇息的太监问话:“火势如何?”
      “火势控制住了。”
      “因何而起?”顾翼插话道。
      太监向顾翼行了个礼,答道:“昨夜大风,承坤殿烛台掉落,点燃了帷幕,守夜的宫人未能及时发觉,待到火势大起,已从承坤殿蔓延数座偏殿楼阁。”
      “昨夜守夜宫人杖毙,承坤宫着工部督造重建。”上官徵淡淡地下了令,便转身离去。
      王德忙跟上,顾翼却留在原地,望着已烧成焦炭的承坤殿,怔怔地出神。
      上官徵走了两步,止步回身,见顾翼还在出神,皱眉唤道:“伯羽!”
      顾翼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扭头望了望上官徵,连忙转身行礼道:“陛下。”
      见顾翼只是行礼,并未上前,上官徵眉头皱的更紧:“还不跟上。”
      顾翼有些无措,忙快步上前,跟在上官徵身侧约落后半步处。
      见顾翼已跟上,上官徵鼻间轻哼一声,甩开衣袖,大步出了承坤宫,只是从舒展的眉头,不难看出其心情的转好。

      “翠染。”
      “娘娘。”守在殿外的翠染忙行至万惜儿身侧唤道。
      “可打探到陛下近日在忙些什么?”万惜儿放下手中为三岁的上官晟缝制的衣服道。
      “回娘娘,前段时日董皇后去了,昨日承坤宫又走水,今日安国公董仁和一早便进了宫,现在还在勤政殿,陛下许是忙着这事儿呢吧。”翠染也只能打探到些皮毛,只好斟酌推测着道。
      万惜儿整日闷在荣昌殿,对这些事儿亦不了解,估摸着翠染所言应是如此,便没在说什么,只是打发翠染去殿外守着,继续缝制着上官晟的衣物。

      翠染每日自以为隐秘的打探,可瞒不过张姝华的眼,张姝华令人紧盯着荣昌殿,每日将翠染的动向整理好了递上来。
      这边翠染刚回荣昌殿外守着没多久,碧霄宫的巧燕便将翠染的动向整理好,入了碧霄宫内室。
      张姝华正拈着草莓的梗,咬掉红彤彤的草莓。
      “娘娘。”巧燕轻唤。
      张姝华斜倚榻上,将一旁方几上的草莓碟推开些许,拿起一方粉色丝帕,抹去指间残留的水渍,言语轻蔑地冲巧燕道:“怎么?荣昌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巧燕上前,顺着话头戏谑道:“还能怎的,那大皇子都三岁了,惠妃娘娘还被禁着足呢,只能偷摸打探陛下的动向,这不,翠染那小贱蹄子又刚打探完。”
      “那倒是,拿来我看看翠染都打探的什么。”张姝华笑着道。
      巧燕将记录翠染话的纸张递过去,张姝华接过后瞥了几眼,便折了几下,撕碎后丢入一旁香炉内烧掉。
      张姝华轻转手上的红翡镯子道:“这翠染探到的也不过是些人尽皆知的事儿。”说着,低声自言自语道:“董后的死只怕没那么简单,陛下如今正忙着稳住董仁和,没空操心后宫的事儿了,也不知这宫里……”张姝华将后面的话隐去,对巧燕道:“给永禧殿送个信儿,好好养身子,本宫亏待不了她,还有咱宫里的让人也安分点儿,别让陛下给杀鸡儆猴了。”
      “喏。我这就去。”巧燕躬身应道,出了内室。
      “嗯。”张姝华将一旁的那碟草莓拉近,拈起一枚,几口咬掉。
      吃了几枚,张姝华又想起了些什么,又唤巧燕进来。
      巧燕忙又入了内室,见张姝华将草莓梗丢掉,上前拿过帕子为其擦干净又沾染上的水渍和草莓汁液。
      张姝华边任其擦拭掉沾染上的红色汁液边道:“行了行了,别擦了,待会还得在沾上。”
      “喏。”巧燕将帕子叠好放在案角,退后两步问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翠染的是交过来了,咱们的人呢?”张姝华问道。
      “回娘娘,咱们的人打探的还没整理。”巧燕恭敬地答道。
      “挑几样重要的先说着。”张姝华并未责怪今日慢了些,随意地道。
      “哎。”巧燕应了声,思虑片刻缓缓道:“这其一,是皇后身边的那个心腹宫女,叫霓儿的,不知怎的入了陛下的眼,封了个才人,只是这头封完,那头便被陛下丢到那琦晗阁住去了。”
      “琦晗阁?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地方?”张姝华蹙起眉,仔细思索着。
      “回娘娘,那地儿可偏了,平日里罕有人去,离着那冷宫也不远了。”巧燕细细解释着。
      “嗯,还有呢?”张姝华闻言,左右转动双目,思量片刻,释然地问。
      “这其二,是昨个,贤妃娘娘自请抚养皇后之女,陛下准了,还给小公主起了个名,琴,据说是因为那顾翼刚好在弹琴。”巧燕细细想着打探到的消息,挑着还有点儿用的道。
      “嗤!那司娴雅是傻了?一个女儿有什么好争的?再着说,纵使是养大了,哪有自己个亲生的亲,便是亲近了些,又有什么用,皇位总归是落不到头上。”张姝华轻蔑地笑了声道。
      “娘娘说的是。”巧燕微微笑着道。
      “还有别的吗?”张姝华心情大好,又拈起一枚草莓,咬了一口,复又问道。
      巧燕回想了片刻,摇摇头道:“旁的都是些琐碎小事儿了。”
      “下去吧,没你事儿了。”
      “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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