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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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
“启禀父皇，儿臣方才在外面听闻裴云两家结亲之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赵君黎说着目光落在了裴忆川的身上。
云尘心下一惊，太子莫不是要将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拆穿？这可是关系到云家的生死！
“但说无妨。”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云大人想必也是一时疏忽。只是裴家与云家这场婚事却结不得，若是今后人人都以不记得为借口，那么天威何在？何况——”赵君黎顿了顿，“云姑娘近来留在宫中与十八公主作陪，与我也是时常相见。相处也颇为融洽，想来云姑娘聪慧贤德，将会是太子妃的好人选。”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太子身后的三人。
“云卿，裴卿。你们二位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朕原本也在想是否该为你们两家赐婚。只是太子所言，两人想必也是互相倾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子女们喜欢，朕如何忍心行此棒打鸳鸯之事呢？”
太子和皇上这一唱一和，这三人如何看不出来。云天景与裴丞相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陛下圣明。”
裴相继续道：“此事原本是老臣考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丞相爱子心切，何罪之有啊？”皇上恢复了之前的和颜悦色。闲叙了几句之后，忽然道，“不过令郎也是本届仕子中的佼佼者，论起来十八公主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不如——”
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忆川忽然道：“微臣多谢陛下美意，只是大丈夫必先修身方能齐家。臣学业未完，又何敢成家。”
“好，既然你有此抱负，朕要嘉奖你以做天下仕子的表率。”皇上说着饱蘸浓墨写下一行大字——丹心赤忱，笃学敏行。
裴忆川神情恍惚地接了御笔亲题的字，随着云天景和父亲一齐退了出去。云尘看着他踉跄而去的背影，只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他们已经为她做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还是被皇上亲手掐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所热切期盼的，终究是一场浮华美梦。现在梦醒了，她对赵君黎的虚与委蛇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赵君黎或许从头到尾都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小伎俩，只是在戏耍一个到嘴的猎物一般看着她拙劣地表演着。
她不知是怎么走出御书房的，只知道赵君黎向她走来，牵起了她的手。他对她笑着，轻声道：
“明日你便要回家过上元节了，在家中好好准备。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漂漂亮亮地做我的太子妃。”
云尘没有言语，只是木然地看着他。她忽然有些明白，前世她为什么会恨他了。虽然记不起来，可是这样空虚而无力的感觉却如此熟悉。
这一日如此漫长，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赵君黎寸步不离与她待在一处。他眼中的喜悦几乎掩藏不住，打量她的眼神也像是一个唾手可得的物件。云尘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她沉默着不想说话。
终于熬过了这一日，云家的马车第二天一早便停在了宫外。云尘早起梳洗打扮好便向宫门口走去，赵君黎走在她身侧细细地叮嘱着她一日三餐要照常吃，不要崇尚什么过午不食。还有要安心留在家中切莫乱跑，诸如此类。
云尘一样也没听进去，她没有一路飞跑到宫门口已经是忍耐再忍耐了。终于走到了宫门口，云尘上了马车。赵君黎遥遥冲她挥了挥手，云尘望了他一眼，没有动也没有笑。
赵君黎忽然想起他在城楼上看着她纵马扬鞭时回头望他的那一眼，带着深刻的恨于狠心的决绝，她就那样离开了他。此情此景竟如同往昔，让他没来由地心慌。他想上前止住那辆马车，可是它已经驶出了宫门。
云尘出了宫便回到了云府，如同之前所有的上元节一般，家中早已经挂上了红灯笼。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上元节的气氛。
爹娘见了她也是只字不提这几日的情况，更未曾言说那一日在宫中的情形。云尘只做不知，她回到自己的屋中茫然地躺在熟悉的床上。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云逸走进来。他俯身望着她道：“老妹，你回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云尘木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唉，你那事儿我都知道了。姓裴的那小子也真是为了你什么法子都用了。要不然丞相怎么能和父亲一齐进宫为你和他求婚。可惜造化弄人——”
“岂是造化弄人，分明是太子从中作梗。”云尘捏紧了拳头，“他——”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云逸上下打量着云尘。她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却空洞地望着前方。他那个一直活蹦乱跳的妹妹如今却有些暮气沉沉，不过几日的功夫便消沉至此，太子也不知对她做了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
相比起来，他还是跟倾向裴忆川当云家的姑爷。毕竟姓裴的那小子是真心对云尘的。
两人静坐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夜幕降临便去前厅和爹娘用了晚膳。用完晚膳，两人各自回房的途中，云逸忽然捉住了云尘的手腕道：“你和裴忆川不是约了今日见面，我带你去啊？”
云尘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云逸拉到了后墙脚。两人驾轻就熟地翻了出去，云尘担忧道：“太子布下了眼线，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放心吧，就太子那些手下，根本不能入小爷我的法眼。”云逸将云尘往肩头一扛，飞身掠上了屋顶。早前云逸说他轻功练得一绝她还不信，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上元节的灯会热闹非凡，游龙舞狮张灯结彩，四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也有不少公子佳人在灯会出游，以期遇到一段大好的姻缘。
云逸带着云尘去了洛河桥头，那是她和裴忆川约定好见面的地方。她到了那里，四下却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云尘的目光逡巡，环顾了一圈四周，他似乎没有来。
“那小子怎么回事？”云逸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裴忆川的身影，“要不我去裴府帮你把他揪出来。”
“不必了。”云尘叹了口气，“如果他能放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手——”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云尘回过头，裴忆川大步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游人如织匆匆而过，云尘看着他忽然红了眼眶。
所有的坚强的伪装在一瞬间再也坚持不下去，此刻她只想把之前所有的辛酸委屈全都告诉他。
“阿川，那时我也在御书房，我都看到了。”
裴忆川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君心难测，请陛下赐婚果然不是上策。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条路了。”
云尘点了点头。两人似乎想到了一处去。一旁云逸听得一头雾水，他心下忖度了起来。莫非是因为妹妹和妹夫这对学霸的脑回路太强，已经到了他这样的凡人听不懂的地步了么？
“你们——有什么打算？”
“私奔——”“殉情——”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了一眼，满脸都透着难以置信。
“云儿，你怎么会想到殉情呢？”裴忆川郁闷道，“我在你心中便是那种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的人吗？”
云逸摊手道：“指不定从那本话本子里看到的桥段，据说最近流行殉情之类的。”
云尘哼哼了一声：“我才没那么傻呢。我的意思是吃假死的药，然后再来一招金蝉脱壳。”
“这主意是不错。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云逸抱着胳膊道，“哪里有假死的药？”
这倒是把云尘难住了，她之前和十八公主闲聊的时候听说在大海的另一边有一个国家，那里有一对小鸳鸯应家族仇恨不能相守，所以用了这个法子在一起。虽然最终悲剧收场，不过那药应该挺好用的。
可关键是到哪儿去找那种药？
“云儿，还是随我一同离开这里吧。”裴忆川认真道，“我来安排好一切，我们漂洋过海去到再没人能打扰的地方如何？”
“可是你的仕途还有我们云家所有人的性命又该如何？”云尘咬了咬唇，“假死遁逃或许可瞒天过海，可是私奔......”
“这有什么难的，带上我们一起不就行了。”云天景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三人吓了一跳，只见云家二老正携手而来，“乖女儿，爹娘知道你孝顺。不过京城这官当着也真是没意思。提心吊胆，指不定哪天就要掉脑袋。莫天问死了，宋怿那老小子也被逼得远走他乡。真教人唇亡齿寒。”
云尘吃了一惊，没想到爹爹竟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裴忆川上前作揖道：“晚辈见过云伯父。”
“还叫云伯父，该改口了吧。”
“见过岳父大人。”裴忆川立马转了口风，“如此说来，岳父岳母还有云兄都愿意随我们一同离开？”
云天景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笑道：“看着你们倒教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若不是为了云尘她娘亲，我也不会一早跑去参了军。”
云尘和云逸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爹娘竟然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三人就差搬出板凳来听云天景讲那过去的故事，他却只是点到为止，继续道：“不过携未来太子妃私奔可不是小事。还需从长计议。”
“爹爹说的不错，今晚大伙儿这么齐整，不如一起好好逛一逛上元的灯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云逸提议道。
于是一行五人走在一片华光流转的灯会之中。云尘握着裴忆川的手，前方是爹娘高大的身影，背后是她的哥哥。而身旁是她最深爱的人。无论今后如何，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一生的所求都已经得到。
云逸慢了一步走到云尘身旁，小声道：“妹妹，你知道咱们爹娘的过去是怎么回事么？”
“爹娘又没说过，我哪儿知道。”云尘甜蜜地拉着裴忆川的手，摆手道，“没看到我和阿川在讲悄悄话么，你这只巨大号的油灯快让开。”
“真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云逸愤愤道，“这还没出嫁呢就已经泼出去了。”
裴忆川眼见着两人又要拌嘴，连忙将云逸拉了过来小声道：“云兄，云儿她年纪小不会说话，你别和她计较。像云兄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你看大街上多少女子都在偷偷瞧你。”他指了指前方，“诶，那道身影是不是有点像十八公主？咱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云逸顿时变了脸色，他挣脱了裴忆川的钳制干笑了一声：“我忽然想起还有几个朋友约了喝酒，就不打搅你们了。告辞。”说吧落荒而逃。
云尘看着云逸离去的背影噗嗤笑了出来：“我哥怎么听说十八公主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十八公主常来会他，逼得他每日陪她逛各大成衣店胭脂铺子，出了不少血。”裴忆川拉着云尘的手一边走一边道，“不过你爹娘对你竟如此疼爱，真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云尘看着爹娘靠在一处的背影，握紧了裴忆川的手：“你和他们都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倘若有一日要我用性命来保护你们，我也是愿意的。”
裴忆川揉了揉云尘头，笑道：“傻丫头，要保护也是我保护你啊。”
说话间，灯会的烟花在划过夜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次第绽放，宛如他们生命里短暂的相聚。只是刹那的夺目，却足以让他们用一生来铭记。
这一夜尽兴地玩乐，第二日云尘便又过起了假扮云逸的日子。既然是要私奔，也要不留痕迹地离去。云尘原本想不出什么法子，但是她爹爹这么老奸巨猾，有了他的相助不出几日他们便讨论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案。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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