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晓之煜》未来的诗蔻蒂

6、【十年浩劫】

　　嘉兰伊洛今年二十六岁。
　　无论作为异能者还是普通人类，都正值青年时期。
　　这二十六年里发生过三件大事，改变了她的命运。
　　第一件事是母亲的死，第二件事是成为神谕十字指挥官，第三件事是被流放东方亦罗。
　　三件事带着莫大的联系，和来自世界的沉重的恶意。

　　其实严格来说，艾利亚特并不是嘉兰伊洛的驻地，而是她的封地。
　　她身上流着王室的血，在王室内部的家谱中，她的封号是佚鎏特公主。
　　她用自己的封号作为姓氏而不是用王族的族姓“坎贝尔”，是因为她不是她那尊贵父亲的婚生子，她母亲是父亲的情妇，她是私生女，没有权利冠以王姓。
　　她父亲是王最小的弟弟，曾经的神谕十字首席指挥官，尊贵的亲王殿下，异能：圣咏，强大的异能者，战场上移动的人形炮台，被誉为最杰出的军事家，曾有机会升任王军总指挥的耀眼存在。
　　或许就是因为父亲太耀眼，任何关于他的负面消息都不会也不能出现。
　　于是在她四岁那年，母亲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了。
　　或许是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她对母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个女人有一头乌木般的长发，明亮的黑眼睛，温暖的怀抱和清澈的歌声。
　　王室的老人们作出了这个决定，瞒着她的父亲私下执行。等到那个男人知晓一切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那天晚上嘉兰伊洛看着母亲死去，锋利的剪刀插入女人的心脏，喷涌的鲜血将床单浸湿。
　　执行者们没有管嘉兰伊洛，或许他们以为，这样小的孩子没有父母的照顾，大概会独自死在母亲的尸体旁边。
　　然而他们错了。
　　大错特错。
　　在母亲死去、下着暴风雨的那些天里，她舔舐着母亲的血活了下来，然后流浪，觉醒异能。
　　异能最初觉醒的那些日子里，嘉兰伊洛沉迷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自由，就像风一样，无依无靠无拘无束的活着。流浪街头的日子里她学会了默不作声的杀人，似乎随着她和影子异能的越发契合，她变得越来越残忍和冷酷，越来越像一个恶灵，而不是人类。
　　后来，她那个据说有望成为王军总指挥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因为直面白塔塔主出言不逊，而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掏出了心脏，血和破碎的内脏洒了一地，尸体没能留下，被嗜血的低阶恶灵吞噬一空。
　　培养一个异能者非常花费时间和金钱，培养一个优秀到足以成为王军总指挥的异能者更是近乎烧钱一般的行为了。
　　而且培养优秀异能者最大的限制，就是现在难以发掘拥有强大异能的人才。大部分异能可以依靠血脉流传，因而王军的总指挥权掌控在王手中，那些异能者则被掌控在各自的家族手中。嘉兰伊洛的父亲原本是被王寄予厚望能够成为王军总指挥的存在，这样王室便可以把王军牢牢地攥在手里，不给那些觊觎王室地位的大家族族长们半分机会。
　　但嘉兰伊洛的父亲死了，王室在王军中的领导地位岌岌可危。
　　王室的老人们迫切的找寻着替代品，能够替代那位尊贵的亲王殿下成为王军总指挥的强大异能者，还要出身王室，身上流淌着尊贵的王族血脉。
　　首选当然是亲王殿下的后代。不过那位亲王殿下和他的正妻只育有两个男孩，而那两个男孩都未能继承“圣咏”的异能，而是各自发展出了新异能，也很强大，但强大不到王室的老人们需要的境地。
　　大多数异能随着血脉流传不假，但越强大的异能传给后代的机率就越小，更何况，亲王殿下的“圣咏”原本就是异能变异的结果，极难复制成功。
　　在王室的老人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大贵族们已经率先行动了起来。王军旧有的模式难以改变，他们就打算从下一代的将领处着手，争取在新一代王军指挥官中让自己的后代成为总指挥，获得更多的利益和更高的地位。
　　一个又一个的孩子被送入魔鬼般的训练场，王室的老人们知道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最后他们还是查明了嘉兰伊洛的下落，接回这个亲王殿下的私生女。
　　异能“荆棘黑冠”，虽然并没有“圣咏”那样以一当百的恐怖杀伤力，但那化身影子的姿态仍给了王室老人们无与伦比的震撼。他们头一次认识到，他们捡回来的这个孩子，连她是否还是人类都待定。
　　在解释过“元素化”的概念和频繁使用的后果之后，嘉兰伊洛就被丢进了训练场。
　　在那里，她认识了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被她真心承认的朋友。
　　——狄罗。

　　“要成为对世界有用的人！不然就会被世界抛下！”那个金棕色短发的小男孩这么对她说，眉眼里满是坚毅，“要活着！要有用！”
　　“有用……作为棋子，还是作为自己？”当时不过六岁的嘉兰伊洛也是小小的一只团子，黑色的头发平整的顺着带着婴儿肥的面颊伏贴，漆黑发尾末梢已经显现出了些许红色，那么显眼像太阳火焰一样的颜色，是继承自她父亲的发色。
　　亲眼目睹母亲被按在床上杀死，再加上两年的流浪生活，过早觉醒的异能，让只有六岁的嘉兰伊洛的内心远比外表成熟苍老。
　　“当然是作为自己！我答应了爸爸，所有的训练完成之后要穿着神谕十字的军服出去给他看！我对爸爸有用了的话，就不会再老是被无视了吧？”年幼的狄罗挺胸骄傲的说，看那还没长开的外貌，也许再过十几年，真的就会变成一名英俊的军官了。到时候穿着笔挺的军服走在街上，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脸红吧？
　　“你呢嘉兰？从来没听你说到过自己的家人呢！嘉兰的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对战训练的闲暇时光，狄罗挤到嘉兰伊洛旁边，这么问她。
　　“……应该是个美人吧。”小小的嘉兰伊洛歪头想了想，两年的时间和无数次元素化对大脑皮层的侵蚀，她对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最清晰的那个景象……是妈妈背后插了一把剪刀，脸埋在枕头里死去的模样。
　　下着暴风雨的夜晚里，她舔舐母亲的血活了下来，记得最清楚的不是面容，而是那甘美的鲜血滋味。
　　——她是靠血活下来的，因此把那味道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一刻不敢忘。
　　“怎么能是应该呢？你妈妈一定很漂亮！”狄罗撅着嘴坐在她旁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伸出小拇指递到嘉兰伊洛面前，“嘉兰长大了也一定很漂亮！拉钩钩，我们约定好了哦，等所有的训练完成，我们都可以离开这里的时候，嘉兰给我当新娘吧！”
　　男孩金棕色的柔软短发贴着面颊，祖母绿一样的眼睛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色。
　　——好纯净。
　　嘉兰伊洛微微一怔，然后搭上自己的尾指。
　　“好啊。”
　　然后……
　　没有然后了。

　　童年时的好友之所以是她唯一承认的朋友，就是因为狄罗的天真和纯净。
　　但是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是活不下来的。
　　临近最终考核，训练场中的最后一次对决，狄罗永远留在了那里。
　　他没能活着回去，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永远埋葬在了训练场的地底。
　　嘉兰伊洛活着出去了。
　　她杀了狄罗。
　　领兵作战，按部就班的登上高位，最终成为最年轻的神谕十字首席指挥官，认识了位高权重的人士，却再不敢信任任何人。
　　“我们都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棋子啊，狄罗。”授勋仪式后回到训练场，嘉兰伊洛以神谕十字首席指挥官的身份旁观新的孩子踏入地狱，顺便给老朋友扫墓。“我们掌握暴力，而他们掌握驱使暴力的方法。你没有错……错在让你踏入地狱的人。”
　　成为神谕十字的首席指挥官，嘉兰伊洛的人生迈开了新的一页。
　　作为对她的优秀的嘉奖，王室赐予了她公主的封号，虽然不能冠以王姓，却也是无与伦比的殊荣。
　　在嘉兰伊洛获得封地后第一次去往艾利亚特的路上，她认识了Cinder。
　　那是自幼时母亲死后流浪、被寻回后进行地狱训练之外的第三个噩梦，也是持续时间最长、对她影响最大的一个。

　　“你好啊小嘉兰，我叫Cinder，是个旅者。”
　　“啊呀呀，神谕十字的首席指挥官？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嘛。”
　　“你想知道我是谁？自己去查吧，千万不要被吓到哟。”

　　潮水一样汹涌的恶灵，无止境的战斗和杀戮，回到王庭时无端发生的巨大变更，嘉兰伊洛和其他人一起遭到十年囚禁。
　　东方亦罗……那是远胜地狱的恐怖之地，也是罪人的流放之地。
　　在那里异能被数倍强化，控制不了异能的人被异能吞噬成为低阶恶灵，游荡在东方亦罗内部，窥伺着新鲜的血食。
　　如果不是擅长“元素化”，也许嘉兰伊洛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即使没死，也早就变成了没有灵智、嗜血无脑的低阶恶灵，被其他人杀死。
　　持续十年的厮杀，大脑都已经彻底麻木。
　　而这一切的最初开端……终于回到人世的嘉兰伊洛清楚的明白。
　　那些无端变故的最初根源……都来自于你啊。
　　Cinder。
　　白塔塔主。

　　十年前她们在艾利亚特初相遇，十年后又在艾利亚特重逢。
　　命运可真是奇妙。
　　“十年没见了啊……白塔塔主阁下。”一地漆黑的阴影如蛇一般攀上高空，凝化成嘉兰伊洛的上半身，下半身还是粘稠的阴影姿态，诡秘美丽如妖魔。女孩的面孔素白如生绢，衬得眼角的猩红越发明亮，“还是老样子呢。”
　　“哪里的话，小指挥官才让我惊讶呢。”Cinder笑眯眯的看着那个恶灵在祂的枪尖上化作飞灰，神色姿态一如十年之前。
　　她们对峙着，仿佛有巨大的电火花在二人之间闪过。
　　背后安图德里克双枪轰鸣联合伊夫里修斯，二人共同对决铠甲巨人的聒噪背景音似乎算不得什么了，只有两个怪物之间的对峙。
　　“塔主——哇塔主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哇——塔主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离家出走……？”
　　然而一个乱入的声音打破了这严肃到爆的气氛。
　　“糟糕……那群追过来了。本来还想都逗逗他们呢……”Cinder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