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周魏）飞鸟尽》朝蕣木槿

4、第四章

　　侵略者认输了，可是，战争还没有结束。

　　用魏琛的话来说，就是开始窝里反了。

　　魏琛从军，一开始也像大多数青年人一样，不过是一个怀着一腔热血立志保家卫国的愣头青。对于侵略者，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斩杀殆尽，但面对国人，原本一切的简单明了都瞬间变得复杂。在第一次从敌人口中听到乡音之后，魏琛犹豫了。

　　是非善恶，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战争，也许本身就没有什么是非善恶之分，成王败寇，才是这个时代唯一的道理。

　　战场上的周泽楷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果决，丝毫不因对手身份的改变而动摇。这些在外人看起来残忍而无情的做法，于周泽楷却只是不在乎罢了。

　　不在乎，便无意生死去留，不与，不争，不惜，不求。

　　除了魏琛。

　　那个人，是他辗转在人世生死之间，最大的变数。

　　而如今，那个变数，却在搅乱了他的一切之后，妄想全身而退。周泽楷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慌乱无措，那种求而不得。

　　※※※

　　魏琛去找叶修时，叶修正在逗弄一只不知从哪捡来的野猫。

　　魏琛走进去大摇大摆地坐下，两条长腿往桌上一撂，大嗓门一亮，言简意赅:“老子不干了！”

　　“哟，这是怎么了？”叶修头也不抬，手指灵巧地划了个圈，野猫被他耍得团团转。

　　“想走就走了呗，哪那么些为什么？非要说的话……大约是……”魏琛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回老家结婚吧。”

　　除了要走，没一句实话，也不能说实话。

　　国家内乱，局势动荡，现下这种做法，无异于临阵脱逃的逃兵。

　　叶修终于抬起了头，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老魏这是……怕了？”

　　“怕你个蛋！”

　　“那你逃什么？”

　　“逃你个蛋！”

　　“哥就俩蛋……”

　　“……(#‵′)靠！”

　　叶修顿了顿，低下头，抚摸起了野猫的后颈，缓缓道:“想走可以，带上你的第六军。”

　　魏琛猛然转向叶修，细碎的刘海阴影下，他看不到叶修的表情，却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战争，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也有很多执着，纵使战争，也力所未及，比如魏琛的追求，比如叶修的信仰。

　　叶修从军至今，与魏琛看似相似，然终究不同。对于魏琛来说，战场便是简单的杀与被杀的生死交锋，为了祖国，为了正义；而对叶修来说，战争则像是一场谋略与运气的竞技，像是一场赌局，一场游戏。生命，土地，撼人心魄的结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越是沉重，越是刺激。叶修不为正义，他只是想赢。

　　而没了魏琛的痞子军，无异于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即便它是为良驹，日行千里，也终不会为自己所用。这样有可能扰乱军心的不稳定因素，叶修不需要。

　　如果有必要，他会亲手除掉。

　　魏琛腾地站起来，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已然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

　　他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是直接朝着叶修的小白脸来上一拳，还是抱怨人情冷暖，世事薄凉？呵，他早过了那个年纪。

　　“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哥给你指条明路。”叶修的声音是魏琛从未听过的寒凛，“去牝河，夺回沙央县。”

　　话音未落，魏琛已是大步离去，狠狠地摔上了门。

　　如果是送死的话，你还要坚持吗？那种毫无意义的追求……

　　野猫被逗得不耐烦了，锋利的猫爪狠狠划破叶修的手，纵身一跃便从窗边窜了出去。

　　“啧，”叶修皱起眉头，嘴角却微微挑起，露出一丝矛盾的苦笑，“喂不熟的猫……”

　　叶修的脚边还放着一碟新鲜的黄花鱼，一口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