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随》是兰溪吖

5、长月篇1独白

　　吾名长月。
　　亘古月光化形而来，我已存在数万年。无意中不知触了什么念，既而顿悟成神。我行走于茫茫四野，看过朝霞与落日，看过生离与死别，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来去的脚步。
　　这世间的事，于我而言不过短短弹指一瞬间。人生苦短，凡人说着高尚的话，做着肮脏的事；妖者长龄，痴情痴心却备受世人厌恶；仙者永生，站在高处，冷眼旁观凡尘七苦。
　　于是我心微倾，堕入了魔界，魔者称我魔尊，仙者称我魔神。
　　魔，无谓爱恨，无谓苦乐。这大概便是其它生灵惧怕魔的原因吧。最能看得开的，往往是最强大的。世人皆指魔者好战，却是造谣了，否则又岂能让天界独大。
　　彼时恰逢天帝长公主诞辰，六界同庆，请帖自是送了一张于我。反正也是无事，不如就去看看，也许能喝到几杯珍藏佳酿。便让人回了天界，即日动身。
　　素来不喜喧闹，挑了较为幽静的云緑之径慢慢走。连接六界的通路有很多，这云緑之径便是其中一条，不过在这条路施法行走时，道行不够者法术往往中断，被摔倒某一界去，一来二往的，走的人就很少了。套用凡人的话说，便是：此路年久失修，慎行。
　　难得的明媚阳光让我微微眯起了眼，间或有一两个神仙或妖魔或道者走过，都超到我前面去了，真是......急什么....惬意。
　　几声嬉笑传入耳，心下有些不悦，正欲抬指将人弹出去，胸口却被撞入一个暖暖软软的东西。我抬眸，一时寂静无声。
　　这世间的事便是如此奇怪。你无边无际地独自行走了千年万年，以为世界万物都入不了你的眼，却在刹那间让一个人入了你的心。
　　于是我看到自己融化了千百年来近乎冰霜的脸，我听到自己发出比春风还温柔的声音，我在怀中人抬起头露出红红的脸时绽放浅浅的笑容，我说
　　“怎的这么不小心？”
　　这便是很多人都不信的一见钟情了。
　　自此，我是彻底地定下来了，不再上天入地随性而动。我会在日出之时抱着他坐在且华山顶，看霞光万丈；我会在日暮之时拥着他寻一方平缓草地，赏残阳如血；我会在繁星点点的夜色中与他并肩而坐，为他抚琴；我会在枕边床侧，和他耳鬓厮磨，听喃喃细语。
　　冥界的几位魔尊很高兴，都说：长月你这下可是找着意中人了，可不要再乱跑了，冥界近来也很安宁，不如你们就在此安定下来，过过小日子，多好。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冥界琐事繁多，呆在这儿少不了要处理这些杂事，我才懒得理会。他虽然比较安静，也不怎么说话，可我却不愿为了这些无关紧要而有丝毫冷落他。
　　几位魔尊气得直跳脚，我看不见......看不见.....
　　百年光阴转瞬即逝，我和他依旧恩爱非常，也成了六界情侣傍的榜上常客。不过他就是有一点点爱吃醋，毕竟总有些不开眼的仙子仙女往我身上靠，也不打紧，瞅着无人的地方料理了便是，这种事发生的几率还是很低的。然后再好好哄哄他，认了错就是了。如此掐着指算一算，几百年来，我和他闹别扭的次数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妙哉！
　　却还是失算了。
　　那日是天帝的二三公主诞辰，我虽无心，可几位魔尊都让我务必要去，上次就没去，这一次若再不去，那天帝的脸色定是极不好看的。罢了罢了，去去就回，露个脸而已，也不打紧。便和他说了，他依旧是柔柔地笑着，点头说好，我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揽住他狠狠亲了，方才转身出了门。
　　却不曾想，我这一转身，再见他已是很久之后了。为什么是很久之后？只因为，失了他的日子，度日如年。
　　我这种顿悟成神的，自然是无灾无厄，可我却忘了，他不一样，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也是灵，由星之光汇聚而成，可他还不是神。
　　不是神，便是要受天劫的。古往今来，多少修行者死在了天劫之下。
　　听到第一声雷响的时候，我还混不在意，细细品着杯中物，第二声雷的时候，仍是未反应过来，直到三四声雷同时乍起，我才惊起，捏碎了酒杯。
　　赶回去的时候，他的灵体已经在涣散。霎时心乱如麻，抱着他痛苦呻吟的身躯，我竟毫无办法，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抱着他逐渐消散的残躯，踏遍了四海八荒，循遍仙人秘典。最终他还是在我的怀抱里湮灭，连躯壳也归于尘土。
　　灵是不会消失的，我知道。虽然他已涣散，但仍会在某一天凝聚，出现在世间，可我还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往掌管万物命运的司天监和掌姻缘的月老府跑，只有听到他们一遍又一遍的保证，保证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我才能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