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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art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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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她的话似乎起了效果,察觉到手上的劲小了,轻轻一挣就开。
杜时转过脸,“如果可以,我宁愿被撞的人是我,我对不起的人是小知,从来都不是其他人,除了小知,我问心无愧。”
沈应祺知道她为人如何,那个经常嘴上发狠的人,却总是下不了手。她既不想原谅杨惠,可又不放过自己,那个雨夜,如果小知没有出现,恐怕她也是会刹车的吧。
沈应祺手伸过去,想要捞住她,“我知道你妈妈的事……”
“不要提我妈!”声量顿时一高,杜时眼中盛满怒意,“帮过她的人有什么资格提我妈。”
杜时此刻脑子完全被愤怒充满,无暇思考其他事情,“既然你相信当年是我推她下楼导致她流产,那你现在就没资格管我的事,更没资格提我妈妈!”
她突然的怒气让人一时火大,沈应祺手捏住她双肩,将她摁在墙上,“什么叫有资格,什么又叫没资格?嗯?”不由得语气也加重了。
沈应祺从来就不是温柔的人,原本还会注意,现在脾气全被她激出来,手劲大了,捏得她肩膀生疼。
“事事都顺着你的心意就有资格是不是?”
哼笑一下,沈应祺与她直视,“对,您是大小姐,我们都得听您的,您稍微不满意了,我们都成了罪人。”
手抵住他压过来的胸膛,杜时眼神丝毫不示弱,“你凭什么说我,有什么身份来指责我?”
“凭什么?”又是一声冷哼,沈应祺头毫无预兆地压向她,凉薄的唇贴上紧抿的红唇,一寸寸攻下她的守土。
沈应祺一手托住她脑袋,正要加深这个吻,下腹突然一痛,杜时及时从他胳膊间躲开。
“就凭这个么?”杜时不怒反笑,抽了张面纸一遍一遍擦掉嘴上的口红。
打开门,倚在门边上,“我告诉过你,我已经不是邵时了,你大可不必再履行什么儿时的诺言,根本不值得,而且,你也力不从心。”
十六岁,第一次痛失亲人,也是第一次尝试孤独和烟的滋味。
十六岁的年纪,有一个人对她说,不用怕。
有一个人给她坚强的理由,也承诺了一辈子的依靠。
仅仅几年,还是这个人,站在另一边指责她的不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伸手,他们都打掉了她伸出的手。
果然么,年少时总是自以为是。
杜时眼睛酸涩,不想再和他说什么,做了个请的动作。“你走吧,别在我这儿吃闭门羹了。”
沈应祺看了她半饷,人到门口,却又停下。杜时转开脸,长发遮住了修长脖子。
他的手突然抚上了她的发,如同那个黑色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安抚那个不愿哭泣的女孩。
沈应祺不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上一刻还恼火的心情,在看到她别过头时一下子变得心疼。
游走在恨与悔的边缘,远比恨一个人痛苦得多。他想安慰她的每个时刻,却相反在刺激她,又反被她刺激到。
每一次都是这样。
“是我不好,是我没顾忌到你的情绪。”
其实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呢,谁也说不明白,不清不楚的,就有了隔阂。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杜时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去责怪。
她又凭什么让沈应祺帮助自己呢,本来就只是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多拉一个人下水。
年少的信任可以看成是不成熟,如今只有释然才能打破僵局。更何况,从没相信过不是么,如果相信,又怎么会孤军独战。
杜时躲过他的手,也根本没在听他讲话,随时准备关门。关门前觉得有件事要提醒一下,“听说你最近的女友是混娱乐圈的,那很好,你和沈伯伯坦白一下,别总拿我当挡箭牌。”
门就要关上,被一只手撑住。
沈应祺身子夹在门缝中,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要从里面看出什么,“你知道了?”
杜时愣了下,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大家表现得那么明显,我不想知道都难。既然你我双方都无意,为什么还要同意这桩婚事,不是可笑么?”
看了她足足半分钟,沈应祺:“好,我知道了。”
人依旧拦在门前,关不上,杜时也不着急,就这么与他正面对峙。
听到这块地儿有动静,同一层楼上的邵知芮出来看情况,转动轮椅来到杜时门口。
两人隔着门对峙,邵知芮左右看看,不明白具体情况,“姐,怎么了啊,你们杵门口干嘛?”
先沈应祺一步,杜时扶住她的轮椅,“没什么,刚才我们在讨论接下来的流程。”
邵知芮回头朝沈应祺挑挑眉,神秘一笑:“讨论什么啊,又不是你们俩要结婚。”
“现在是你们姐妹俩的时间,我先走了。”揉了揉邵知芮的头发,沈应祺看杜时一眼,转身离开。
把邵知芮推进来,手机响了,杜时接起,没说几句又挂了。
“姐,谁啊?”看一眼杜时瞬间僵硬的脸色,邵知芮好奇问她。
“没什么,事务所的事。”
说着,手上拉开窗帘。
她的房间正对后花园,目光恰巧碰到刚下楼的沈应祺,转开视线,杜时不出意外在人群中发现一个不速之客。
一众西服领带中,他那身休闲黑衣黑裤显得格外扎眼。连帽衫的帽子罩在头上,单薄身形微勾着背靠在路旁树干,再璀璨的阳光也无法照亮他的模样。
他不与外人交谈,明明身在闹市,却依然孤独。
“小知。”
邵知芮到她身旁,往窗外瞅,“怎么啦。”
杜时皱眉:“今天家里都请了些什么人?”
“嗯……家里的亲戚,爸爸工作上的一些朋友,公司里也来了小部分人,还有的就是杨惠的朋友了吧。”
窗外那个男人突然直起身,转了过来,似乎也正看着她们这个方向。
杜时抬抬下巴,看向窗外某个方向,“你认识那个男人么?”
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中,他太特殊,杜时没指明她也知道在说谁。
这样的人,给她留下的印象也格外深刻,“不算认识吧,好像是杨惠请他来的吧,反正刚才杨惠还特地去和他打招呼。听说啊,是个侦探呢。”
杜时心不在焉,点点头。
第十三章
今天天气不错,艳阳高照,尤其到中午,伴着微风,空气中飘来清爽的味道。
听着婚礼司仪的声音,杜时昏昏欲睡。旁人高涨的热情一下惊醒她,原来已经到了扔捧花的流程了。
“小时!”
有人在叫她,杜时抬头,身前被人挡住了视线。她站起身走到一侧,这才看到正在台上寻找她的杨惠,杜时招了两下手,增强自己的存在感。
杨惠左手边勾着邵承光,视线一对上杜时立马举高手晃动手中的花,脸上洋溢出喜悦,大声提醒她:“你就站那别动,我把花扔给你!”
旁人听她这么喊,也跟着吆呼起来。
杨惠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意味着杜时和沈应祺的事已经八.九不离十,邵家不久又要有一桩喜事。
这样想着,有人象征性地凑热闹,脚下却离杜时远了点,好让她一会能接到花。
背过身子,杨惠心中默念,下面人蓄势待发。
“1——2——3——!”
转过来,花没如愿落在杜时手上,却落在另一个女人手中,那个女人一惊,忙向后扔,下一个人又接着往后抛,此起彼伏,最终落在杜时前面一人手中。
明白大家的意思,那人转过来将花递到杜时面前。
杜时淡淡瞥着花,“你拿着吧,我还不需要。”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不知是拿捧花的人,还是扔捧花的人。
见惯各种状况,司仪赶紧出来打圆场,巧舌如簧地结束了这个流程。
在司仪的推动下,现场氛围又开始热闹起来。
大家都自行活动时,杜时避着人潮晃悠,晃了几分钟都没找到那个人的身影,似乎从婚礼一开始他就不见了。
放下酒杯,杜时坐在长桌前,对面不远就是晁今曾经靠着的树,而树的背后,二楼是她的房间。她的目光在大树、二楼窗户之间来回流转。
如果他是背对窗户的话,也许看不到窗户里的情况,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呢?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其实,知道她是谁也没关系,就怕晁今会调查到家人身上。
身旁突然有人坐下,余光瞥到一抹黑色,杜时一惊,回过神去看。
“怎么了?”
杜时瞳孔放大,见到来人神情忽地一松,松了口气。情绪变化得这么快,沈应祺苦笑,“不希望见到我,这么失望。”
两人刚吵过架,她还没大气到一会功夫就忘了,“我想刚刚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我正在火气头上,你别跟过来。”
杜时拿上酒杯就走了,临走前又抬头望了下窗台。晁今他应该,不会将事情搞复杂吧。
虽然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气,沈应祺还是有些烦躁,她现在对自己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一有什么事她还会跟自己讲,随着她渐渐长大,心事也比以前多了。杜时今年已经二十七,而他自己也三十出头了,照这样吵下去,两人的事情还要等到猴年马月?
现在,就算听到了他和别人的绯闻杜时也总是不愠不火,不表态还好,可她却怎么说,让他去和爸说明一下?呵,他有那么蠢,放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要,去要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
沈应祺盯着杜时的背影,眼色渐深。有时候,他宁愿自己的小姑娘可以像小知一样,就算坐在轮椅上也能整天嘻嘻哈哈,不用想那么多的事情,记恨那么多人。
这个世界的灾难那么多,她怎么能记恨得过来呢,既然不是人为的,为什么不能让事情过去。
这也怪他做的不够好,每次都惹小姑娘生气,话没说几句暴脾气就出来了,这倒好,现在他想好好解释都不行了。
——
如往常一样,杜时没留在邵家过夜,当晚就开车回了郊区的别墅。
别墅是高中毕业后,她拿妈妈留给自己的那笔钱买下来的,一直住到现在。
妈妈是在她高一的时候去世的,去世的第二晚,她约了杨惠见面,也是在那个雨夜里,她亲眼目睹了自己十一岁的妹妹被撞倒在车前。
她不喜欢杨惠,很不喜欢,就因为杨惠的出现,她的家才会破碎。
杜时头有点疼,今天一整天都太吵了,到现在她的脑子还隐约嗡嗡嗡作响。
一到家,她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身子埋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她很累,身心俱疲,这场战争始终是她输。可是她又不想赢,赢了又怎样呢,妈妈会回来吗,这个家又会还原吗?
更何况,现在杨惠还有了孩子,邵家的新成员。
不管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这个孩子始终都是邵家的,是无法泯灭的事实。
——
晁晚清是当市人民医院的某个科的护士长,虽然今天是周末,她依旧在加班。
平时自己这个弟弟很少出门,更加不会来找她了,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找她来了?
晁晚清边忙碌着,边睨了几眼耸坐在病房外长椅上的人。
医院的墙壁统一的白色,更容易暴露他的位置。就算在内室,他还是没改掉戴帽子的习惯。晁晚清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心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上一回她听朋友介绍,请了个心理治疗师去帮忙,看晁今今天这状态,应该是不配合那位治疗师吧,所以来说服自己了。
晁晚清心想,回头她给那位治疗师打个电话道歉吧,还不知道晁今这次又怎么惹人家生气了。
叹了口气,她收拾完东西向晁今走去。感觉到身旁坐了人,晁今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收了回来,抬眸轻轻瞥去。
猜到他会说什么事,晁晚清有些心虚,装作很忙的样子,“哎,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啊,我这忙着呢。”
晁今一脸云淡风轻,看破她一般,“认识杜时吗?”
她忙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那个,你也很少来我这儿,来来来,我带你逛逛……”站起来要拉他离开。
晁今倒不忙着揭穿,懒洋洋跟着表姐,步伐也不急不躁的,“我可是听她说,是你介绍她到我这儿的。”
没想到杜时自己倒招了,晁晚清心里一咯噔,生怕他会生气,“你别多想,其实我是找个人陪你聊聊天的,你看看你,每天都关在家里不出来,再不出来的话,你都要发霉了,到时候闷出什么毛病出来,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啊!”
她一说起来,有种没完没了的趋势,“还有啊,奶奶最近也总问我,哎呀,我们家阿今怎么都不回来看我了啊,是不是在外面交上媳妇就忘了我这个老太婆了啊……”
学起老人家的口吻,晁晚清倒是把握得实打实,还不忘带上手势,直把晁今说得眉头皱起老高。
“行了,姐。”他摆摆手,拿下表姐拦在自己面前的胳膊,“我只是问你认不认识杜时,你说那么多干嘛。”
心一横,晁晚清咬牙点头,“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了,我就是让她去给你看病的怎么了!”鼻哼一声,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的病我治不好,我还不能让别的大夫来给你治了么?”
晁今任凭她指着自己,头垂下看着地板,地板也是明亮亮的白色,看久了会令人视觉疲劳。盯了一会他就转开了眼,无所谓耸肩,笑了起来。
晁晚清莫名其妙看他,“哎,你笑什么啊,我有错吗?你说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明明不是你的错,你还记挂到现在……”她往前走,声音越来越小,小心翼翼地抱怨着。
身后的人不急不缓跟着,“姐,我没病。”
你说没病就没病了吗?晁晚清看都不看他,“那你成天把自己关家里干嘛,这不是病是什么?”
“我困。”他随口说道。
“那我也困啊。”晁晚清不假思索,“那你见我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了吗?我不还是要出来工作,还要养活自己。”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没了,晁晚清停下来回头,晁今正站在原地看向她,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淡,“我现在不工作也可以养活自己。”
晁晚清气得手指他,“滚蛋!”没见过这么和姐姐炫耀的!
晁今愣了两秒,脚步马上动起来,无所谓地从她身旁路过,“好吧,我走了。”
说离开就离开,晁晚清原地缓了好一会才消气。怎么平时没见他这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