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录》韩易水

16、悲催的竞拍

　　“这算是夸奖我吗？”齐鹭侧转头，走到柜子边取出个包裹丢给千千，“那我以后尽量往暗戳戳的角落里头站得了。”
　　“这倒不必……”千千有些心虚地打开包裹，里头赫然是一身男装，不由赞了声，“很好，计划周全！不枉费我偷偷下了迷药给……咳……”自己的嘴太快，竟然说了出来，要改口已经来不及。
　　耳边果然听到齐鹭的笑声：“这才是你隐藏在乖巧之下的真面目么？”
　　她一阵恼羞成怒，冲到屏风后头，狠狠地将手中衣裳唰地展开。
　　要知道对于高手来说，即便累到极点，睡着后也不会错过哪怕一根针落地的声音，这就是属于高手的警觉，否则早让人暗算了。她刚才能够经过他们的房间一直跑进这里，是因为她偷偷在晚饭里加了点料，效果是让他们能舒舒服服地酣睡到天亮。
　　而她便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溜出去游玩一番。
　　“看来你不是一次两次这样施展了。”直到走上街头，齐鹭还在感慨。大约是怕上街又吓到人，他此次头上戴了顶帷帽。
　　虽然夜里这样的打扮有些怪异，但千千确实觉得顺眼多了。尤其上次曾发现齐鹭的身材其实还是不错的，如今极度丑陋的脸被遮住，只能看到他的身材笔挺修长，衣衫在夜风中微扬，加上行动间若行云流水，乍一眼竟还能错觉似是个美男子。
　　他居然看得出来自己是下药的老手了？
　　千千脸一红。这夜色朦胧，路上偶尔经过的行人也都看不清面目，眼睛也少受刺激多了。所以她从前偷溜出来玩，也都是如此这般药倒了家中人后，趁夜出游，但范围仅限于自己家附近。
　　不过现在对着齐鹭，她竟也能有那种对着美男子的心跳错觉，夜色还真能蒙人。
　　“不过，像他们那般精明的高手却每次都能让你药倒，说明他们心中是完全对你不设防的。”齐鹭似在思索，“想不到他们对你用情如此之深……唉……”
　　他扭过头对着千千叹了声，帷帽后的神情捉摸不透，说出来的话语却俏皮：“不知道未来娘子究竟是如何吸引他们至此，为夫觉得真是压力颇大。”
　　“压力大就赶紧退婚！”千千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再去纠正齐鹭的话了。
　　齐鹭却很耐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婚就不要想了。”
　　此时到处黑灯瞎火，但黑灯瞎火未必就说明人都睡觉了，还有些彻夜不眠的妙地，千千以前是慕名已久，却一直没机会观光一下。比如，眼前那片挂满大红灯笼，号称温柔乡、销魂地的……花楼。
　　“你确定要进去？”齐鹭看着满眼亮光的千千，叹口气，“你见过有将未婚妻带到花楼一同寻欢作乐的吗？”
　　千千没管齐鹭，只是径直向前方灯火繁华之处走去。这里一整条街巷尽是来来往往的富家公子、风流阔少，各家花楼门前都站满了花枝招展燕瘦环肥的女子拼命招揽客人。
　　花楼啊！那地方可是集一切江湖旖旎传说于一身的神奇之地，说书的每次讲到侠骨柔情的段子时十有八九会提及的场所，话本里头女主角们十篇里有九篇要去闯荡一下的景点。
　　如今难得有机会进去瞧瞧，她怎么能免俗？怎么能白白错过？
　　千千神往地加快了步子，冲进那红灯最密集、美人最妖娆的一幢楼内，然后下一刻又泪流满脸地飞速冲回齐鹭身边。
　　她双手轮流抹着眼泪，痛哭道：“我忘记了，花楼里除了美人，还有嫖客……外头街巷里光线不足看不清脸，刚才一进去在灯光下一个比一个丑，可把我的眼睛痛死了！”
　　齐鹭怔了怔，而后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失笑：“那就不进去了，我们另找地方消遣便是。”
　　“不行！”千千又用力擦了下眼泪，望向前方花楼门口还在朝她甩着手帕的妖艳女子，“下回要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今天痛都痛了，索性一次痛个够吧！”说罢，她又往前跑去，只是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歪着脖子，不敢正视前方。
　　留下齐鹭跟在后头有些嗔目结舌地喃喃：“我算明白那两位兄台为何整日把你守得跟铁桶似的，这难得出来放个风，就能坚定不移地直奔惊世骇俗的方向……若是长此以往地任由发展下去，只怕全江湖都要为之震惊了。”
　　这家花楼不愧是全城最大的，走进去便是如云的美女相迎。宽阔大厅的中央有个高台，上面则有身姿婀娜的舞伎正挥舞水袖，簇拥着妩媚妖娆的花魁一同款摆着起舞。
　　千千对着花魁柔若无骨的水蛇腰，观赏了一番。这位花魁虽然比不得爱慕美人爹的那几名姨母，但也算得上姿色不凡了。
　　两人寻了个位子坐下，浓妆艳抹的老鸨已穿过各色人群，来到他们身旁，甩着帕子招呼过来。
　　齐鹭还未发一语，千千已经掏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拍，豪情万丈地朝老鸨喊道：“给我叫这里最美的来陪我喝酒！”这番豪迈的表现引来齐鹭连连侧目。
　　“可巧了，二位爷。”老鸨对着银票眉开眼笑，“今夜楼中有新人拍卖初夜，不知二位爷可有兴趣参加？”
　　“要！”千千又一次抢在齐鹭前头喊，齐鹭略有些无力地推开一旁靠过来的粉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埋头饮酒。还别说，这带了帷帽只能看到挺拔身材的齐鹭貌似还挺能唬人的，这会儿功夫就吸引了数名粉头围过来，想他点了自己，反而把因身材娇小，身着男装后看来好似小男孩的千千落在一边。
　　“这位小公子爽快！稍后拍卖便会开始，敬请期待！”老鸨赞赏又略带同情地看了眼千千，又去招呼其他客人。这眼神让千千有些莫名其妙。
　　齐鹭又一次推开靠过来的粉头，偏越是这般不与前来的那些急色的客人相同，浑身带着些冷情的人物，越是吸引她们阅人无数而沧桑中犹带几分幻想的心，靠过来想讨好齐鹭的女子竟越来越多。
　　那刺鼻的香粉味刺激得坐在齐鹭旁边的千千打了数个喷嚏，她只得将凳子朝外挪了些，视线也被迫看向别处，顿时周遭那些长得像猪哥般的嫖客，令千千眼睛又阵阵刺痛起来。
　　她难受地用袖子擦擦眼睛，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眼睛遮住：“受不了的时候可以选择闭上眼睛。”齐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千千一把将齐鹭的手拿开，跟他突然这样直接的接触她很不习惯，而且不知为何，看不到齐鹭面容的时候，听他的声音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咦？为何这位公子一直双目通红，眼含泪水？”终于有人发现千千的不对劲，“这位小公子的歪脖子症，看来有些严重，竟连眼泪都控制不住……”
　　歪脖子症？难道说她刚才进来时候为了避免直视这里的客人，而扭着脖子只看舞台，让这里的人都误会她脖子有病？怪不得刚才老鸨也会用赞赏同情的眼光看她，敢情是感叹她小小年纪身残志坚，脖子有病还不忘逛花楼寻欢找乐子？
　　千千无语地用双手扶正自己的脖子，耳边听到齐鹭闷笑了两声，她回头冲他的帷帽瞪了一眼。
　　过不多时，那台上花魁一曲舞罢，弯腰一礼率着众舞伎婀娜退场。老鸨鼓掌三声，顿时全场灯灭，须臾台上挑起一圈灯笼，便见数名面容秀丽的少女迤逦而出，在灯笼光下各自摆了最能显出自己身段的姿势。
　　“就是她们？”千千暗暗摇头，看来也就一般。
　　又一名被齐鹭推开的粉头心情很不好地道：“我们可是本城首屈一指的花楼，又怎么会只有这些？一会儿出来那位乃是真正的姿容绝色、才情过人，便是纵观天下也少见。”
　　说人人到，少女们全部站定之后，便有琴声箫声奏起。一名面蒙白纱的身着白衣美人衣袂翩翩，如同摇曳在初春的一枝桃花，仿佛如烟似幻的一场美妙梦境，却又带着料峭的春寒，让人升起乍暖还寒之感。美人款款地在身披轻纱的少女间穿行，如同分花拂柳般来到最前方一站，姿态随意却我见犹怜。台下众人顿时被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老鸨满意地叫道：“低价五百两，叫价开始！”
　　话音方落，便有人如同被踩了尾巴般，急吼吼大声喊道：“一千两！”正是千千。
　　她这着急慌忙的情态顿时惹来全场人的侧目，围在旁边觊觎着看不到脸的齐鹭的几名艳丽女子轻轻嗤鼻咬耳朵：“看他小小年纪还歪着脖子，想不到却如此急色。还是这位公子气质儒雅，风度翩翩，让人一见倾心……”
　　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她们说的人真是齐鹭？等齐鹭摘了面纱之后，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这样评价。
　　千千没功夫去理会她们，从那位美人一出场，她的心里就开始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说别的，光是这令人熟悉的我见犹怜姿态，就引得千千不得不抢先出手拍下。她总有一种今晚拍下这美人来会很糟糕，不拍下来会更糟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