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旅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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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和布鲁斯坐在一辆黄色的长途客车上。
这辆客车的使用年限一定很久了，它内部的铁皮在车顶上卷起，漏出其下深褐色的铁锈，几十个勉强算是完好的车座看起来毫无安全保障，而角落里放着的一只灰色的塑料皮桶，更是弥漫出一股令人欲呕的便泌臭味。
车厢里唯一的两个乘客——比尔、布鲁斯，坐在略微靠后的座位上。比尔戴着一顶遮檐很宽的帽子，身上胡乱套着一些衣服，布鲁斯和他的装扮类似。
布鲁斯后仰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通常来说，在外出时，他是决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被动且不易反抗的姿势的——尽管哪怕一只苍蝇靠近，他就会睁开毫无迷蒙的眼睛并把它制服在地上。然而经过前几天的经历，他清楚自己如果不尽快恢复冷静的状态，下一次受伤，甚至死亡的就会是他了。
不过当然，比尔也在这里的这个条件也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之一，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比尔是例外，他是——特殊的。
这会因为他是你自己，布鲁斯对自己说，保持镇静。
他的心中莫名的悸动因此稍微平静了一些。
比尔想的则是不同的事情。
他同样靠在椅背上，但与布鲁斯那种半强迫自己休息的目的不同，他只是单纯地试图表现得像是个普通人罢了，当然，还有警戒。
这种空旷的客车里实在没什么防守的必要，尤其是司机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性而已。但是蝙蝠侠已经习惯了神经紧绷，习惯了时刻处于备战状态。
比尔的目光停留在布鲁斯侧脸上——对方正在克制地皱眉，嘴角抿起到一个最为严肃森冷的角度。他们学习到的伪装方法完美无缺地保护着他们，但即使如此，那也无法掩护住布鲁斯，此刻仿若世间最冰冷尖锐的利刃，在火焰淬炼下转瞬闪现的、最为冷厉危险的蓝色光痕。
危险，是的，而且强大。
比尔有些难以分辨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绝对是一种难以体会到的经历：看着另一个你，由脆弱无力，转变为坚韧顽强——最后在一个个生死攸关的历练之间，成就了自我，然后变成了另一个更加年轻、更加有力的自己。
比尔曾设想过是否阿尔弗雷德就是现在这样的心情：一个曾经会在房间里偷偷哭泣，会在别人亲密拥抱时局促不安，会在冒犯他人后紧张道歉的男孩儿，突然变成了一个绝望而又偏执到极点、冷漠而又自制到常人难以忍受的成年男性，他为此已做好了准备，但当他面对这样的布鲁斯时，却又难以名状地产生了几丝措手不及。
这样的体验，他从未经历过。
——不过，这也会很快结束了。
比尔偏转过头，在一片阴影笼罩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投向了不远处飞速跑来的大片农田。
在几年之前，通过一些几乎难以拼凑成线索的路人描述，和难以察觉的痕迹，他开始追捕汤姆·瑞德。卢瑟想必是花了很大价钱才找到瑞德这个人的，毕竟能够躲过蝙蝠侠——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的追踪并不容易。这件事情花了比尔好几个月的时间，大部分时间他是在从一个国家前往另一个国家中度过的。
不过最终，他还是察觉到了瑞德最终的目的地——超人所长大的地方。
这并不难以推断，毕竟超人是卢瑟的宿敌，而瑞德为卢瑟工作。尽管卢瑟并不知道超人具体的身份，但他并不缺乏大胆的猜测，何况超人对那个小镇的在乎程度是有目共睹的——当然，蝙蝠侠对此一直保持了不满。
但是如何不打草惊蛇地布置陷阱呢？
守在这里是个愚蠢的做法，但是幸好，他的剩余时间并非很多，但也已经比对方充裕，而且他还有一个接应的——搭档。
就算事情已经到了最坏……他慢慢计算着，他的计划也一定会成功。
而在那之后——他就会离开，永远的。
比尔的目光停留在布鲁斯的面孔上，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已经持续很久了，以至于对方忽然睁开了眼，蓝眼睛毫无障碍地对上了另一双蓝眼睛。
比尔愣了一下，不过当然，这种片刻的惊异只在他内心表现了一瞬，从表面上看，他仍保持着原先的表情。
“什么事？”布鲁斯轻轻皱了皱眉，低声问。
也许是长久没有发声的缘故，也许是松田师范的惨死仍然深深影响着他，布鲁斯这时候的声音沙哑柔和，像是浪漫的情人在耳边低语着暧昧的玩笑，又像是慵懒的猛兽面对驯养者发出的不满呼噜。
极度荒谬的联想与事实碰撞在一起，产生了如同化学分子质变般奇妙的影响。
比尔的心脏像是受到了一记猛击，他的瞳孔刹那间紧缩，下颚的肌肉不正常地绷紧——他迅速稳住呼吸，脸撇了过去。
比尔对自己的反应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日常生活中，在比尔的生活中体会过这类向来不在控制之内的情绪了，以至于他甚至想不到一个具体的单词来诠释它，而一些跟它类似的，例如愤怒、警惕、厌恶，这些他在战斗中常常所感受到的，却又和这感觉全然不一样。
这是……什么？不，或者说，为什么这会发生？
比尔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平行世界的融合速度再次加快了——出于某种原因，也许这不仅仅是让他和布鲁斯有了仿佛心灵沟通的能力，甚至还影响了他的情绪，更甚者，对自身的控制力。
他的速度需要加快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一片寂静中，布鲁斯突然开口问。他并没有看到比尔略有些奇怪的神态。
“……一些科技手段。”比尔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布鲁斯毫不犹豫地揭穿他：“你是说，追踪器？我不明……”布鲁斯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伸出来自己的右手腕。托马斯的表还呆在上面，秒针仍然一丝不苟地滴答向走着。
布鲁斯摘下表，从表盘接合的狭窄缝隙之间，果不其然地发觉了几乎难以发觉的微弱闪光，追踪器的闪光。
这样细小的光线，即使在最幽深的黑暗里，也只会被当做一束最微不足道的微弱反光，在这十几年中，哪怕布鲁斯天天都在看着它，它也仍然骗过了布鲁斯的眼睛。
“我没有发现……”布鲁斯忽然沉默起来。
一个人要怎样的迟钝，才会对一个无时无刻不戴在身边的信物丧失最起码的怀疑？
除非……那是缘由信任与爱。
“嘎吱”，过了几个小时，不停颠簸破旧的客车突然停下了，布鲁斯听到司机不满的抱怨声，随后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黑发蓝眼的年轻人走了上来。
在所有人都无法看见的地方，比尔的手指痉挛了一下。
布鲁斯没有察觉到比尔的异样，然而就在同一时间，他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抬起头，看向了突然进入的第三位乘客。
恰好，对方也正望向了这个方向。
蓝眼睛再次对上蓝眼睛。
奇怪的疑惑在对方眼睛里一闪而过，不过随后，布鲁斯就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善意友好地伸出了手：“嗨，我是克拉克·肯特。”
“布鲁斯·凯恩。”布鲁斯向克拉克回握，对方询问之后，便坐在了他们两个对面。
比尔盯了会儿克拉克，但什么也没有说。
“所以，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克拉克微笑着问，“你们是——？”
“城里待不下去了，我觉得在乡下生活也许会好一点。”布鲁斯耸耸肩，按照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剧本念道，“哦，这是我的孪生哥哥比尔·凯恩。”
克拉克再次和比尔握了握手。“我们这里很少见双胞胎。”他补上一句，“你们还是第一个。”
“那么你呢？”比尔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克拉克笑了笑：“你误会了，先生，我家就住在这里。我刚刚大学毕业（*1）。”
“哦，”布鲁斯说道，“那也许以后我们能成为邻居？你知道，互相帮助什么的？”
“没错。如果你们不赶时间，下车之后可以到我家尝尝我妈做的馅饼。”克拉克开朗地微笑回答，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会带来危险。他看起来就像是布鲁斯很久都没有听说过的那种好人，无私热情，即使在一辆破破烂烂的客车上，也能和两个陌生人成为朋友。
他们一路上聊了很久，大部分时间是布鲁斯在说话，而比尔则显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布鲁斯怀疑他也许是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但因为克拉克的关系，也不能询问他。
几十分钟过去，终于，客车吱呀地再度停下了。
克拉克率先站了起来：“那么，如果你们要来的话，我在车外等你们。”
“当然，谢谢，”比尔抢在布鲁斯之前开口，“我们很感激你的邀请。”
“我不明白，”布鲁斯一边慢吞吞地收拾行李，一边怀疑地对比尔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拖慢进度？”
比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在等他，”比尔道，紧紧盯着布鲁斯，那种布鲁斯只在蝙蝠侠身上看到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面孔上，“他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旅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