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葬》月相

4、悟空打僧

　　李清照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红叶恢复成人身，坐在一旁，将落叶慢慢添进火堆中。

　　瞅了瞅身上，似乎一块肉也没少，也没有被绑住手脚，堵住嘴什么的，不由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问：“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去哪，反正一直往人少的地方走，就走到这儿了。”

　　跳动的火光映着她如玉的面庞，不时有噼啪声从火堆中传出，火星悠悠地飘起来，像小小的萤火虫。

　　红叶本来就美，听说“灯下看美人”，此时的火光衬得她越发柔美动人。

　　李清照叹息了一声，卿本佳人，奈何是妖。又暗暗忖度，红叶看起来似乎对她没有敌意，姑且装一装傻。

　　“遭了，我的随从还在那个破庙里等我！”李清照终于想起那个可怜的还没吃午饭的替身。

　　红叶看了看天色：“酉时已过，你要连夜赶路么？明日再去吧。”

　　李清照连连摇头：“明日朱帅帅就能醒过来了，还是趁早回去，反正在这儿也是露营。”

　　“说的也是，走吧。”

　　“呃……我们就此别过吧，你也不必再折返，我一人便可。”

　　红叶扬眉，对着李清照笑靥如花：“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女施主果然聪明啊！你真相啦！

　　李清照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没敢说出来，强笑一下，道：“哪里哪里，我是怕你觉得辛苦。”

　　红叶轻笑一声：“别怕，我不是妖怪。快走吧，还是赶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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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破庙，发现随从早已不知所踪，行李担子和马匹都还在原处，四周并无打斗的痕迹。

　　“看来你的随从不太负责，见你久候不归，便自个儿跑了。”

　　“也许他只是吃饭去了，”李清照觉得王二还挺老实的，“不知红叶姑娘有何打算？”

　　“你呢？”

　　“我欲向西而行，去看看塞外风光。”

　　红叶两个眼睛放光：“我也去！”

　　“你我二人男女有别，途中恐多有不便。”李清照说这句话的时候别提有多别扭了。

　　红叶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无妨，行走江湖，不拘小节！”

　　“这……途中怕是会有危险。”

　　“别怕，我保护你！”红叶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刷刷抽在一根柱子上，“啪”的一声，柱子断了，本就破败不堪的小庙更加摇摇欲坠。

　　李清照倒抽一口气凉气。

　　姑娘，其实我本来是怕你有危险！不过看情况是我多虑了！

　　李清照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她西行取经的路上非但没有使佛教兴盛，反而还破坏了一座庙宇。

　　真是，罪过，罪过啊。

　　由于破庙随时会倒塌，两人便趁夜赶路，天亮时终于看到了一间客栈。

　　尽管只有一间房，但在红叶摆手说不介意的情况下，二人还是将就着住了进去。红叶睡床，李清照打地铺，就这样休整了一上午。

　　未时李清照便醒了，见红叶还在睡，被子踢到了地上，便帮她盖好，独自下楼叫了两份饭上来。

　　不一会儿，小二便敲门送饭上来。

　　李清照道了谢，见小二还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不走，顿时慈悲之心泛滥：“你也想吃？那就过来一起吃吧……可怜见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小二见状连忙摇头，直说“不可”。

　　李清照以为他是怕掌柜的责怪他偷懒，于是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我关起门，咱们偷偷地吃。”

　　小二摇头摇得更厉害了，使劲坚决地从李清照手中拔出自己的胳膊，作了个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客官，您的好意小的心领了，但掌柜的待我不薄，我不能因为一点口腹之欲而坏了这店的规矩！”

　　李清照闻言不再强求，对这个有原则有操守的店小二不禁刮目相待，心中多了一丝敬佩之意。

　　红叶闻到饭菜香味就醒了，嘟着嘴抱怨道：“你怎么不叫我？”

　　“叫不醒。”李清照递给她一双筷子和一个碗，然后拿起自己的筷子，准备吃饭。

　　突然“噗”的一声，红叶喷了一口饭，嚼碎了的沾了口水的饭粒被喷得到处都是，菜都污了。

　　李清照皱了皱眉：“你干嘛？”

　　红叶猛地咳了几声，抚了抚胸口，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完了才道：“你、你吃饭为何要翘兰花指？难道你真是龙阳君？”

　　李清照像是被窥见了最秘密的东西，小指不自在地收拢，捏了捏空拳，不悦道：“是又怎样？干你何事？食不言寝不语，不吃饭就出去！”

　　红叶怔了一下，咬了咬唇：“抱歉，是我不好……这饭还是都倒了吧。”

　　“没事，就这样吃吧，倒了多浪费。”

　　红叶的脸不由地红了，她悄悄梭了一眼李清照，耳朵也跟着红了：“这、这样不好吧，还是倒了，我再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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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悟空在楼下左等右等，等来等去，没有听到类似人倒地的“咚”的声音。

　　他忍不住跟掌柜的说了一声，跑到茅房，变作一只苍蝇飞到二楼去看，刚好看到红叶把饭菜都倒了。

　　他昨日发现抓错了人之后，马上回到破庙蹲点，觉得这样守株待兔一定能等到唐僧，好不容易等来了人，却是一男一女，女的真身是一条龙，男的身上酒肉味颇重，还有长长的头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唐僧。

　　眼见这二人关系融洽，他怕又抓错了人，还白白跟龙族结怨，便想迷晕了二人，偷偷带走男子验明正身，哪知这二人竟这般警觉，根本没吃那饭菜。

　　孙悟空正抓耳挠腮，不知怎生是好，忽然听到二人吵了起来，连忙凑近了听墙角。

　　“红叶姑娘，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不如就此别过吧！”

　　红叶愧疚地急切道：“李大哥，你别生气，我不笑话你，真的！”

　　“不是这个原因。其实，贫僧乃是出家人，法号玄奘，此次西行，是为了取得真经，弘扬佛法。”

　　“什么？你、你是和尚？！不可能！你明明有头发！”红叶摇摇头，不接受李清照的说辞。

　　李清照摘掉假发，露出光溜溜的脑袋和圆圆的戒疤。

　　红叶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清照：“你、你竟敢欺骗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俗名确实是李清照。”

　　红叶一下子红了眼眶，一双杏圆眼泪盈盈的，小巧的鼻子此时也红了。

　　她沉默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

　　“李、李大哥，我心悦你。我陪你取经，弘扬佛法，然后你还俗，我们成亲，好不好？”

　　说着，白瓷一般的俏脸也红了。

　　李清照毫无心理准备地睁大了眼，不是吧，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算算年龄，她已经九十多岁了，老牛吃嫩草？不能够啊！

　　李清照清了清嗓子，艰难道：“你年龄还小，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我年龄不小啦！我已经两百多岁啦！”

　　哇，这么刺激？！原来谁是老牛谁是草还不一定呢！

　　这是一段跨越种族、无视年龄、非主流性向的旷古畸恋！

　　多么可歌可泣，多么感人肺腑！

　　可惜，她的内心终究是个直女，不弯也不腐。

　　“我已是方外之人，不可妄动凡心。”

　　“不可能！你是喜欢我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何帮我甩脱朱帅帅？”

　　你想多了！不过是为自保而已！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何帮我盖被子？”

　　请相信出家人真的是以慈悲为怀！贫僧只是以老奶奶照顾孙女儿的心态给你掖被角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吃沾了我、我那个的饭菜？”

　　冤枉啊！我只是经历过饥不择食的战争年代，不习惯浪费粮食而已！

　　“怎样？被我说中了心事，无话可说了吧！”红叶扬了扬她的小下巴，得意又矜贵地笑笑。

　　李清照绞尽脑汁，急中生智，慌不择言道：“女施主！贫僧才及冠，这十倍的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啊！”

　　“你、你,”红叶气红了眼，抽出长鞭指着李清照，一时龙威尽显，“你竟敢嫌弃我老？！”

　　她到底还是舍不得打李清照，一鞭携着她的十分怒火，擦着李清照的衣袖甩到地上，直把一二楼之间打通了个大洞：“你、你可知我还未成年？！敢说我老？！”

　　李清照受不住红叶的威压，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孙悟空听李清照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又见龙女求亲不成、面上无光,与其闹掰了，暗叹真是天赐良机，迅速变成人形，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向李清照悍然袭去。

　　“哈哈，我来替你教训这个死秃驴！”

　　李清照听到金箍棒的呼啸而来的风声，往后一个倒仰，躲过这一击。

　　孙悟空一击不成，再挥一棒。

　　红叶蛾眉倒竖，眼明手快地扬鞭缠住金箍棒，怒道：“何方鼠辈！”

　　孙悟空灵巧地摆脱长鞭，又向李清照攻去，一边嬉皮笑脸：“怪哉怪哉，我替你出气，为何叫我鼠辈？”

　　红叶再接再厉，卷住金箍棒：“我的事，与你何干？鬼鬼祟祟，只敢偷袭，不是鼠辈是什么！”

　　李清照在二人间左躲右闪，翻来滚去，好不狼狈。一方面希望红叶不要再喜欢她了，女女相恋是不会有结果的；另一方面又希望红叶一定一定还要继续喜欢她，千万千万不要放弃保护她，不然她的小命不保！

　　如果仅仅只是她的一条命也就罢了，她已活了两世，总年龄超过九十，该经历不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想想还是很圆满的。关键是，她肩负着方丈师父西天取经的重任，被寄予了拯救万民普度众生的厚望！

　　她，不仅仅是一个人！

　　她，绝不应该交代在这里！！！

　　“你究竟是何人？与我有何深仇大恨？”

　　孙悟空只分出了一个元神过来，实力被限，打了半天连个小龙女都奈何不得，心中很是憋屈。这般丢脸的事情怎么可以记录在“齐天大圣”头上？因此他并不答话，只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红叶与孙悟空缠斗半晌，终是不敌，拼着一点血脉能力化为龙形，驮着李清照循水一路东逃，孙悟空乘着筋斗云紧追不放，一直追到了东海，红叶东躲西藏，终于在海上甩脱了孙悟空。

　　“该死！”孙悟空站在筋斗云上，以手加额，眺望整个大海。

　　海鸥在海面上滑翔，鱼虾傻傻地嬉戏，礁石上偶有海龟三两只，不见半个人影。

　　“也罢，左右他总是要取经的，俺老孙回老地方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