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颂》翡翠胡子

1、田小五

　　齐国古都临淄的初秋，正午时分天气尚热。苏楚还出了殉马坑往东，停在一个小摊前买雪糕吃。前方一带迤逦的灰色城墙出现在她面前，正中的城楼约有十几米高，垂檐斗拱甚是壮观。
　　“请问，那边的城楼是原来就有的么？”她接过找余的零钱问道。
　　“咳，原来的城楼破四旧的时候早拆了，这是去年为发展旅游新修的。”卖雪糕的大娘很热情地介绍道，“其实除了几个塑像城楼上啥也没有，上去还得买门票。姑娘，你还不如去封神宫看看。”
　　“哦，谢谢。”苏楚还拿着手里的雪糕继续前行。
　　果然，上城楼的台阶口边，有个售票的小亭子。
　　“门票五元”她看着售票口上的招牌低声喃喃，天哪，五块钱可以去一食堂买烤鸡腿吃了。然而，再仔细看看，这个亭子间里竟然没有人！这算不算天意啊？顿时，苏楚还觉得手里的那支雪糕似乎有了烤鸡腿的味道，乐滋滋地舔着雪糕沿台阶跑上城楼。
　　确如那位大娘所说，城楼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尊黑色的泥塑士兵像摆放在垛口边，一手叉腰，另一手握着长戟，面朝城墙外，做出戍守城墙的样子。苏楚还站到其中一个士兵身后，恶作剧似的将手搭在他的背上正色道：“同志，辛苦了！”
　　突然，一阵铁片叮当撞击的声响，那塑像竟垂首跪在了她面前！“属下参见安平公主！”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塑像胸腔的位置发出来。
　　苏楚还吓了一跳退后几步，这些塑像竟然是会动会说话的机器人？也不预先说明一下，她抱怨道，省得叫人没防备地吓一跳。再仔细看看，却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怎么连衣服也变成真的了？
　　突然，苏楚还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可能性，于是扭头往四处看。城墙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川，仿佛是仲春时节，泼辣辣的嫩绿色麦田一直铺洒到天的尽头。土黄色的驿路自城门下向远处延伸，极远的地方似乎还能看到车马过后腾起的尘土。再转身看身后，城下一条笔直的青石路，道路两边店铺林立，尽头处一带灰色的宫墙清晰可见，墙内高台楼阁、虹桥飞檐，美轮美奂。这哪里还是临淄？
　　“安平，你跑到那边去胡闹什么？快过来。”她寻声望去，喊她的女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朱红深衣外罩深红色大袍，裙裾曳地，与一众同样打扮的“古人”站在城楼的檐角下。
　　顿时，苏楚还又恼又怕，无措得几乎要哭了。
　　果然是穿越了……为什么要我穿越啊？她思维打结，只剩下一肚子的抱怨——
　　我从来不像那些花痴女一样每天盼着穿回古代YY帅哥，我辛辛苦苦念了这么多年书，终于眼看着毕业，还找了份安定的工作，虽然将来可能会很累，可是好歹每个月银子不少。怎么能说穿越就穿了呢？我要回去啊！
　　苏楚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怎么办？完全想不出办法来。只能后悔她当初没有好好拜读一下宿舍那个穿越控写的什么穿越必胜100招。
　　“安平！”
　　那个红衣女子竟然和苏楚还很熟稔的样子，这让她更是疑惑，难道她已不是原来的自己，而变成了他们所熟识的人？
　　“安平！”那个古人姐姐又在喊她……既然穿了，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苏楚还暗暗鼓励自己，经历了七年学医的痛苦生活，还有什么苦自己吃不了？还有什么地方自己扎不了根？何况这次穿越过来麻雀变凤凰，那个士兵可是称呼她为“安平公主”呢！
　　苏楚还依言走到那一堆人身边。正中的中年男子身材臃肿，身穿玄色衮服，头上戴着王冠，冠冕下是张面团一样的脸，因为胖，五官似乎都要挤到一起，愈发显得眼小脸圆，叫人忍俊不禁。中年人身后站着几个年轻人，还有几个年龄不一的官员。
　　“大王，时辰已到，请上辇。”有个官员一样的人躬身上前禀报。
　　那玄衣男子点点头，冲苏楚还笑道：“五儿，来送父王下城去。”
　　苏楚还忙上前走到他身旁，陪着他向城楼下走。
　　城门停了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玄衣男子刚要上车，看到有个青年男子笔直地跪在马车的正前方，皱眉问道：“姬非，你这是做什么？快快退下！”
　　“大王，下臣有一事请教。”那青年毫不退缩，抬起头来直视他口中的大王。
　　苏楚还偷偷在一旁打量，只见他剑眉星目，鼻梁笔挺，皓齿薄唇，哇，长得真是像那个台湾小帅哥霍建华！
　　“齐国所以要设立国君，是为了齐国的江山社稷，还是为了国君您自己呢？”青年大声问道。
　　“当然是为了江山社稷。”大王想了想，回答的很谨慎。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轻易离开自己的国家到秦国去？”青年又追问。
　　这番话一出，苏楚还算是明白了一点。敢情她是穿越到了战国，似乎，这位黑衣面团男是齐国的国君，只是，他为什么要到秦国去呢？只听说有押太子为人质的，倒不曾见过有国君要去当人质。苏楚还正在糊里糊涂的时候，只听齐国国君吩咐道，“算了，我们回宫去。姬非你起来吧。”
　　“大王，您……”他旁边有个官员，欲言又止。
　　“相国不必再说，掉头回宫。”齐王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又向苏楚还笑道，“五儿，父王不走了，你高不高兴？”
　　苏楚还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听得姬非一声——
　　“大王，下臣还有几句话说。”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齐国方圆数千里，军队数百万。秦国虽然灭了韩赵魏楚燕，但现在许多韩、赵、魏三国的官员都不愿接受秦国的统治，逃亡在阿城、甄城之间的就有数百人。只要大王您将这些人收拢起来，交给他们百万的兵士，让他们去收复韩、赵、魏三国旧日的疆土，如此，就是秦国的临晋关也可以进入了。楚国鄢郢的官员们不愿受秦国驱使，逃匿在南城之下的也有数百人。只要大王您将这些人聚集起来，交给他们百万人的军队，让他们去收复楚国原来的土地，如此，即便是武关也可以进入了。这样一来，齐国的威望得以树立，秦国则可被灭亡，这岂只是保全自己的国家而已？”（此话原为齐即墨大夫所说，见于资治通鉴）
　　“这个……”齐王犹豫了一下，“且容后再议。”说完，马蹄得得，车轮遴动，马车掉头驶向朱红宫门。
　　众人也各自上车上马，苏楚还刚要跟着那红衣女子上马车，看到那个叫姬非的青年竟然还跪地不起，忙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快起来吧，大王已经走了，你再跪也没什么用了。”
　　姬非站起来，冲她作揖道：“多谢公主关心。”
　　“没什么，你不要客气。”她忙模仿电视上那些古装片冲姬非福了一福作为回礼。
　　姬非连忙又还苏楚还一礼连声道：“下臣惶恐。”
　　红衣女子又在车上喊她，苏楚还忙离了姬非回到马车上。回宫的路上，苏楚还用她理科生的头脑开始分析：姬非说秦国已灭韩赵楚魏，那就应该是战国末期。秦国的国王肯定就是嬴政，但齐国的国王叫什么呢？看起来我这个安平公主是齐王的女儿。齐国肯定是要被灭的，但是哪一年呢？安平公主又有什么样的命运呢？不会被抓去做奴隶吧？她开始后悔没有好好读读史记战国策什么的。后来又想到那个姬非，原来战国也有这样的书呆子呀？苏楚还不禁觉得好笑，还以为战国的人都是游侠一样的人物。或许，这姬非是孔门弟子？
　　马车过了吊桥驶进宫门，正中一座巍峨的殿堂高阁显现在苏楚还面前。旁边各有高低楼台覆压，有横飞的天桥联系其中。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些美轮美奂的建筑，心里却早已惊讶不已。想不到战国时期就可以建起这么高的楼台，古人的智慧真是叫人佩服啊。马车驶到又一重宫门后停下，苏楚还起身随红衣女子下车，进了宫门，里边水榭亭台，虽无一进门时的壮观威严，但温婉怡人别有一番江南庭院的风味。
　　到房门前，早有若干宫女迎了上来，红衣女子转头吩咐苏楚还道：“安平，你也回去休息吧。”又冲着两个丫环道，“好好跟着公主。”
　　“是。”两个宫女屈膝行礼。
　　“公主，咱们也回去吧。” 待红衣女子领了其他人进屋，两个宫女见安平公主仍站在原地不动，就轻声问她道，“或许，您还想在外边转转？”
　　“哦，回去吧。”苏楚还默默地跟着两个宫女前行。她莫名其妙地穿到了战国，然而所有的人竟然认识她这个不速之客，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事情。（有什么难理解的？这不就是所谓的灵魂穿嘛。某女偷笑，苏楚还啊苏楚还，谁要你平时不好好研究下穿越文学呢。）
　　蜿蜒的流水沿地势向东汇成一湾明净的湖泊。苏楚还随两个宫女行走在湖边的石子漫羊肠小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冲到湖边蹲下，双手撑地将头探到湖面上。奇怪，水中的倒影明明就是苏楚还那张清秀的脸啊，圆圆的脸，塌塌的鼻子。只不过换了一身古人的打扮，头发也更长了些。
　　“公主！”两个宫女大惊失色，忙过来拉她，可巧她当时已经准备起身，这一抬身就与两个宫女撞作一堆，偏偏脚下青苔湿滑，只听得咕咚咕咚两声，慌乱中她拉着其中一个宫女一起滑入湖中。
　　“救、救命！”苏楚还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高声尖叫，“快来人啊，我不会游泳！”
　　“公主、公主！”与她一起落水的宫女按住她挥动的胳膊道，“公主，您别害怕，快站直身子。这水不足两尺深。”
　　苏楚还一愣，发觉原来脚下就是坚实的石板，站直了身子一看，湖水尚未没过胸前。她脸上顿时烧成块热铁，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五儿，跑到水里去做什么？快快上来。”
　　岸上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嗯，就像前两天听的那个翻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男声。苏楚还这样想着寻声望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站在岸边，俯身冲她伸出手来。她傻愣愣地仰望着他俊秀如吴尊一样的面容，突然想到了电视剧《再生缘》里丫环荣兰那句经典台词——“阿桑哥贵庚啊？可娶了妻子没有？”
　　“五儿？”那青年又喊了一声，见苏楚还先是傻愣愣的，忽然自己又噗哧一笑，疑心她落水伤了脑袋或是被吓着了，就忙轻舒猿臂拎着她的双臂将她拎上岸来。
　　“你们一个随我送公主回房，另一个去找个大夫来。”青年吩咐后拉着苏楚还离开湖边。
　　苏楚还被那青年拉着走，走到一半，她忽然回神，想到自己的手还握在青年的手心，忙抽出手来轻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那青年很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去模她的额头，“五儿，你没事吧？”
　　苏楚还有些结巴，有这么个大帅哥关心自己，除了紧张还能有什么事？“没、没事。”刚说完，一阵风吹过，她机灵灵打了个哆嗦，虽然是春天，但全身湿透了叫风一吹还是冷的很。
　　那青年忙快步拉她走进一处房舍。
　　“陪公主去换件干衣服。”青年吩咐道。
　　“是，蒙大人。”宫女向青年行礼后拉着苏楚还转入屏风后的内室。
　　找出衣服来换上，苏楚还坐在床上发呆。宫女小声提醒她道：“公主，蒙大人还在外边呢。”
　　“外边那个……”苏楚还沉吟半晌，硬着头皮问道，“外边那个是谁啊？”
　　那个宫女露出一副很吃惊的表情，嚷嚷道：“公主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难道刚才真的吓着了？”
　　“你先告诉我他是谁。”苏楚还摆摆手示意她小声。
　　“那是蒙大人，公主您的朋友。”宫女狐疑地低声道，“公主您还认得奴婢吗？连奴婢也不认识了？”
　　苏楚还只好摇头傻笑。
　　那个宫女顿时吓得咚一声跪在地上，呜呜哭道：“公主，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一时鲁莽，您也不会落水。这可怎么办？奴婢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罪啊！”
　　“你、你快起来！不是你的错。”苏楚还忙伸手拉宫女。
　　这时蒙恬带着另一个宫女请来的大夫绕过屏风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蒙大人！”那宫女跪着转向蒙恬，连连磕头道，“公主不知是怎么，竟然不认得大人您，也不认得奴婢了！”
　　“五儿！”蒙恬快走几步到苏楚还身前，“你不认得蒙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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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该无良舍友最萌两大帅哥，一者霍建华，一者吴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