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发烧 ...
-
舒欣走得离大队伍有点远，周政衍先是在溪边看到一双鞋，随后才看到站在溪水中的舒欣，她的长发用一根皮筋松松地挽在后面，额际的发丝沾了水黏在额头，裤腿挽到膝盖上方，正弯着腰寻找着什么。
周政衍也不急着叫她，就在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下面坐着，看着舒欣的动作。
突然她像发现了什么，表情一亮，把手伸下水翻开石块，然后抓了什么东西上来。
周政衍从没见过舒欣这样像个孩子一样欢快的表情，或者以前见过，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她直起身来的笑容令自己一阵目眩。
四目相对。
舒欣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
周政衍起身去拉她，可惜没够着，舒欣已经一屁股坐水里了。溪水只到舒欣的胸口下方，虽然没有什么危险，可是衣服全湿了。
周政衍看着狼狈地坐在水里的舒欣，竟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怎么突然出现，也不打个招呼？太吓人了。”舒欣不悦。
“起来吧，水不冷吗？”周政衍在岸边朝舒欣伸出手。
舒欣别过头，自己撑着石头爬了起来，装作无意地朝周政衍甩了一身水。
“还是跟以前一样淘气。”周政衍并不生气。
“不要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也不要拿看小朋友的目光看我。”舒欣仰起头。
“那我应该用什么眼光看你？”周政衍低头，对上舒欣的目光。
溪水有些凉，湿透的衣服都贴在身上，虽然穿得不算少，里面一件T恤，外面一件薄外套，但沾了水贴在身上的运动服还是勾勒出了她姣好的曲线，她直觉周政衍玩笑似的眼光有些暧昧，也觉得周围的空气透着丝丝冷意，毫无意义地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
刚才一直在水里摸螃蟹，没觉得时间过去多久，现在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林间的光线已经很昏暗。
“原来这么晚了，我们快回去吧。”舒欣催促道，自己天黑了还没有回去，周政衍一定是他们派来找她的。
“不急，等你捞的东西够我们吃了再回去。”周政衍道。
“想不到你挺幽默的嘛，周先生，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舒欣没好气地说。
“是你觉得我高高在上吧。”周政衍说着拉开衣服的拉链。
“你干什么？”舒欣吓了一跳。
“你说呢？”
“你要是敢做什么坏事……”舒欣说不下去了，她下意识地想说孟涵哥不会放过你，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你想说孟涵那小子不会放过我？”周政衍失笑。
“你——”他怎么知道。
“六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记得么？你说我哪里都比不上孟涵，记得么？”周政衍抓住舒欣单薄的肩膀，沉着嗓子说，“把衣服脱了。”
“你要干什么？”舒欣抓住领口，她突然想起来了，她是见过这个人的。
周政衍的叛逆期从高中开始，高二那年跟父亲闹翻离家出走，总跟那些□□地头蛇混在一起，抽烟打架混酒吧，整个人穿着打扮到言谈举止都有浓厚的黑暗金属味，就这么混完了几年大学后来终于醒悟了，决定靠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给老爹看看，就是那时候周母林薇英带着周政衍来舒家，林薇英向刘芸借了点私房钱，两姐妹拼凑着给了周政衍第一笔启动资金。关于钱的事舒欣是不知道的，只知道那时候他见到的周政衍跟现在的他完全是两个人，难怪她想不起来。现在的周政衍成熟稳重，带着令人不敢小觑的威严气场，而那时候的周政衍，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浑身上下都是叛逆的气息，好像一得罪他就会被他撕成碎片一样，那时候的舒欣不喜欢周政衍另类的样子，觉得这个人从穿着到内在都很可怕，但周政衍显然对她很感兴趣，言语很不庄重，舒欣就把孟涵拉来，当时可能就说了诸如“孟涵哥不会放过你的”，“你哪一点都比不上孟涵哥”之类的话，她没想到对方会把这些话记这么久。
“说也奇怪，我都快不记得你了，偏就是这句话我忘不掉，现在我倒是想问，我还比不上他么？我能救你们，他能么？”周政衍靠近舒欣，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他温热的气息让她耳廓的毫毛都在敏感地颤抖。
“如果是我那时不懂事，说话伤了你，我很抱歉。”舒欣眨了眨眼，肩膀被周政衍捏得生疼，怎么也挣不脱。
“把湿衣服脱了，穿上我的，你想感冒吗？”
“不需要，我身体好得很，才没那么容易感冒。”舒欣不服气地说，“我们赶紧回去吧，如意会担心的。”
周政衍松开了手，不再坚持，跟在舒欣后面走着，默默地打开手电照亮前方的路。
天色很快就全黑了，手电照到的范围有限，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踩着枯枝败叶发出的窸窣声，隐藏在周围的黑暗里的动物们时不时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时不时从这头蹿到那头，舒欣从来没有在荒山野岭过过夜，此时不免有些提心吊胆，原来胆子挺大的，走到后来还是忍不住越走越靠近周政衍，这个高大的身影在夜路中还是很给人安全感的，虽然他很可能是危险的来源，但好歹是已知的危险源。
两个人走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发现队伍，周围的寒气越来越逼人，浑身湿透的舒欣此刻冷得发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换上吧。”周政衍穿着短袖，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舒欣犹豫了片刻，实在是冷得厉害，只好决定接过衣服，背对着周政衍把外衣脱了，只是几秒钟，换上的宽大外套遮住了优美的曲线。
“我想我们可能走错路了。”周政衍在岩石上坐下，淡然地看着舒欣换好衣服，语气平淡得仿佛像在说我吃过饭了。
“什么？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舒欣立刻慌张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乱跑了。
“我也是才发现。之前来找你的时候并没有走这么远，按理说早该到了。”周政衍的声音没有一丝慌乱，镇定得让她不太敢相信他们是真的迷路了而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
舒欣从湿透的裤子里掏出手机，被水泡过之后怎么按开机键都没有反应，只好将目光转向周政衍。
“我的没电了。”周政衍像是猜到她的疑问。
“真的？”
“你要不要检查一下？”周政衍拿出手机。
舒欣摇了摇头：“那现在怎么办？往回走？”
“天太黑了，我也不太确定方向，继续走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索性就在这里睡一觉等天亮再走。”
舒欣心里浮起两个巨大的感叹号：“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睡？我要回去。”
“你一个人找得到路？”周政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缓缓地烧着。
“能。”舒欣赌气地说。爬了一天的山，其实体力已经不支，此刻两腿都酸得发麻，受了凉之后头也很晕，她不敢一个人回去，但更怕和周政衍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度过一整夜。
“坐一会儿吧，休息一下。”周政衍叫住她，“我跟你一起回去。”
舒欣不情不愿地在离周政衍最远的那块石头上坐下。
“过来。”
舒欣又不情不愿地坐到周政衍旁边，两个人都不说话，内衣冰凉地贴在身体上，舒欣浑身冷得发抖，又觉得脑袋出奇的热。
周政衍叹了口气，把舒欣揽进怀里，紧紧搂住不让她挣脱。舒欣只觉得周政衍的身上很暖很烫，像个巨大的火炉，最后也不挣扎，就这么窝在他怀里，抵不过困意地睡着了。
舒欣像做了梦，梦里自己睡在云海里，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多人在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她模糊地醒过来，看见黑暗中周政衍的目光近距离注视着自己，这种目光让她有些害怕，专注而肆无忌惮，像凶恶的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醒了？起来吧，他们找来了。”
舒欣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周政衍的怀里，天还很黑，她应该没有睡着很久，远处隐约有人在叫着她和周政衍的名字。
她连忙站起来，朝声源方向大声喊道：“我们在这里！”
孟涵的身影最先出现在视线里，舒欣从来没有这么盼望他出现过。
“孟涵！”舒欣跑到他面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孟涵用力地按进怀里，舒欣感觉自己的鼻子撞在孟涵结实的胸膛上都快撞歪了。
“孟涵，你先松开我。”舒欣闷闷地说，孟涵的手臂勒得太紧，热烈得好像她在生死边缘回不来了一样。
孟涵被舒欣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连忙放开了手，说：“我们回去吧。”
周政衍这时站起来，刚才那一幕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此刻两个男人之间的视线碰撞，竟然让舒欣闻出一丝火药味，舒欣想周政衍该不会是那么幼稚的人，因为她当年的一句戏言而一直把孟涵视作敌人吧。
“不是说会把她安全带回来的吗？”孟涵的语气充满责备，丝毫没有给对方面子。
“她现在不安全吗？”周政衍坦然反问道，气势不落分毫。
“如意在等你回去，你还真是不着急。”孟涵皱了皱眉。
“这你恐怕管不着吧。”
“你们俩别说啦，快回去吧。”舒欣站在两人中间，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争论什么，她现在只想回去把湿透的衣裤换掉，实在是太冷了。
“你的衣服呢？”孟涵看着她身上披的明显过大的外套，突然动手扯开了她的拉链，粗暴地把衣服扯了下来。
舒欣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护，但根本敌不过孟涵的力气，还是让孟涵轻易地把外衣脱了下来，碰到里面湿透的T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把衣服扔给周政衍，脱下自己的给舒欣披上，这才对舒欣和对面的男人说走吧。
舒欣被他一连串举动搞得莫名其妙，看周政衍噙着一抹冷笑看着孟涵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脊背发凉。
如意、思萌和其他人这时候都找到了这里，原来大家集体出动分头来找自己，舒欣看到如意和思萌，觉得心里一暖，感动地跟姐妹们抱成一团。一行人一起回到了露营地，等着天亮之后看完日出再一起下山。
舒欣换了衣服就沉沉地睡了，第二天早上听到他们陆续起来的动静，怎么都不想动弹，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有千斤重。
如意推了推她，舒欣咕哝了一声，又继续睡着了，如意又摇了摇她，无意间碰到她的脸，竟是烫得厉害，再一摸她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魏如意走出帐篷，看到其他人已经准备登上海拔最高的地方看日出了，只好先找到政衍。
“舒欣好像发烧了，我看我们俩先带她去医院吧。”
“舒欣发烧了？”孟涵正在收拾东西，离周政衍并不远，魏如意说话的声音不响，还是被他听见了。
“是的，我和政衍送她去医院，你们去看日出吧，思萌很期待看日出呢。”魏如意对孟涵说道。
“以后再说吧，先送舒欣去医院。”孟涵丝毫没有犹豫就作了决定。
魏如意看了眼周政衍，思萌之前一直在边上听着，虽然她也决定先陪舒欣去医院，日出可以以后再看，可以如意明明都告诉孟涵自己很期待这次跟他一起看日出，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就说了不去，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对啊，舒欣都病了，好姐妹怎么可以还顾着玩呢，对吧孟涵。”思萌笑着挽住孟涵的胳膊。
孟涵淡淡笑了笑。
舒欣还在做着梦，梦里孟涵抢了自己的棒棒糖，她就去跟妈妈告状，然后孟涵就威胁自己说再也不跟她玩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难过，比丢了棒棒糖还难过。
“唔，孟涵。”她好像看见了孟涵的脸。
“难受吗？”这个人的声音好温柔。
“走吧，我们去医院。”
“嗯。”舒欣迷迷糊糊地睡着，任对方将自己抱起。
她只觉得那一方背脊很宽厚很温暖，让人睡得很安心，她在迷糊中睁开眼，看见一轮初升的太阳浮出远方的云海，金色的光芒暖暖地照在身上，有种温暖的幸福感将自己笼罩。
舒欣被一路背下了半山腰，在那里才开始有盘山公路，周政衍派的车在路口等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发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