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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沦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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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光窗帘密密地挡住了室外的光线,舒欣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身处何地,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脑袋和身体都在隐隐作痛,她微微动了动,才发现周政衍的双臂从背后环抱着自己,她的背脊紧贴着对方肌肉起伏的胸膛,有力的心跳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敲击着自己,所谓的亲密无间,大概就是这样。
“醒了?”她细微的动作吵醒了一向浅眠的周政衍,下意识地收紧了双臂,让彼此的距离更加密不透风,晨起时勃发的灼热轻蹭着她光洁的皮肤,他在她耳边咬着她绯红的耳朵问道。
舒欣顿时全身僵硬了,不敢再有丝毫动作,只小心翼翼地道了声早安。
“订婚仪式就定在下周吧。”男人充满乐趣地挑弄着她的耳朵,感受着她细微的战栗。
“你说了算,我没有意见。”
“等会儿起床之后一起去领证吧。”他接着说,就像在说早饭吃豆浆油条吧。
舒欣诧异地回头,看到周政衍一副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然后转过身,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像是有一种类似甜蜜和苦涩夹杂的感觉随着这声回答蔓延开来。
她感觉周政衍抱着自己的双臂又紧了一点,紧得让人安心,又让人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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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凌乱的梦境,两本血红的本子,一纸婚姻契约,一场低调而奢华的订婚仪式,就此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
订婚那天只请了双方为数不多的亲朋好友,思萌,孟涵和魏如意都应邀前来,这天如意穿了一身红色长裙,而舒欣穿了一身白,两个人站在一起的那一刻,一个显得殷红如血,一个被衬得洁白如纸,竟然硬生生凑成一幅野兽派的艺术品,魏如意一上酒桌就一副豪气干云不醉不归的架势,对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劲地敬酒拼酒,红酒一杯接一杯眼睛都不眨地往下灌,孟涵也跟着起哄,一副不能输给巾帼女英雄的豪气,也是不要命似的喝,把别人都放倒了之后便自顾自地给自己倒酒自斟自饮,思萌坐在两人中间,这个也劝不动,那个也挡不住,最后只能任由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无休止地干杯干杯,十足一出闹剧。
晚宴结束,舒欣跟着周政衍送走了一干宾客,剩下思萌扶着的孟涵尚有一丝理智,而如意吐过几回后已经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孟涵脚步蹒跚,却还拽着周政衍的领口不放,反复威胁着要是待舒欣不好就灭了他之类的话,思萌想拉也拉不住,舒欣看在眼里,却笑不出来,脸色愈加苍白,她反复告诫自己孟涵这些反常的举动只是将自己当成妹妹,以最关心的亲人的立场来说的,他们之前,什么都不该有,也不能有。
等思萌终于把胡言乱语的孟涵拉上车的时候,舒欣有些愧疚,替周政衍整了整被扯皱的衣领和领带。
周政衍扼住她纤细的手腕,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舒欣不由地低头。
“舒欣,你后悔吗?”他问。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没有选择的发展结果,谈什么后悔呢,即使后悔,回到最初依然只有这一个选项。她摇了摇头,说不后悔。
“舒欣,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在突如其来的时间和场合,从一个不擅长表达情意的人口中突如其来地说出来,舒欣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愣了一会儿,只好将目光转向沙发上的如意,说先送她回去吧。
并不高明的回避让男人有些不悦,即使并未表现出来,她却能感知得到。
周政衍没有再追问她的回答,而是把魏如意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朝着酒店门口走去。
舒欣有些后悔自己的懦弱和逃避,她想她至少可以告诉他自己是喜欢他的,至少告诉他自己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可是为什么在他深情注视自己的那一刻她竟然像脑袋里灌了浆糊似的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周政衍抱着如意的背影,和谐得让她觉得心里竟然涌起一股酸涩的不舒服,也许人都是犯贱的,唾手可得的不懂珍惜,却也吝啬于让别人触碰,她没有细想,疾步跟了上去。
把如意放在车后座上,舒欣让如意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看到她皱紧眉头痛苦万分的表情,听到她嘴里喃喃地似乎在念着什么,舒欣把耳朵凑近,等到辨认出她话里的每一个字时,她觉得整个脊背都僵硬了,她艰难地直起身子,像个关节都生了锈的机器人,想要转动一分,都牵扯出骨骼里摩擦碎裂的疼痛。
她看着专心开着车的周政衍,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周政衍,她叫你的名字,她说她爱你。我说不出口的话,却有另一个女人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我们这样,还可以幸福吗?还有资格幸福吗?
将如意送回了家,舒欣扶着她进了卧室,替她盖好被子,本打算离开,突然在卧室的玻璃橱柜里看到了那一把小提琴,细腻的漆料,优雅的弧度,似曾相识,一看便知价格不匪,舒欣伸出手,想打开橱柜,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走了吗?”周政衍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看到舒欣放在透明玻璃上的手,也看到了里面的那把琴。
舒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质问和不解,还有一丝他不能读懂的失望。
“走吧。”舒欣淡淡地说。
周政衍看着她,似乎想从她淡然的表情里挖出一丝嫉妒,然而她终究是什么都不问,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终究是不在意自己的,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怎么会去介意和追问。
那一晚周政衍没有带她回公寓,而是去了城郊的老宅,说是老宅,虽然没有家人住,但佣人常年打扫,依旧典雅整洁,宅邸依山傍水,囊括小型高尔夫球场,室外泳池和玻璃温室花圃,夜晚的光线不分明,却也看得出是个美丽浪漫的地方。
“自从我姐姐死了之后,这个家里就没有住过人了,佣人也只是白天来,晚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是她去世后我第一次回到这里。”
舒欣第一次听周政衍讲自己的私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沉痛的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跟着周政衍进了屋子,里面的一切家具都崭新发亮,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房间很大,大得寂寞。
径直走进琴房,那一定是姐弟俩在一起度过最多时光的地方,里面静卧着一架优雅的黑色钢琴,而另一侧按顺序放着几把小提琴,上面标着不同的时间,墙上是两个人各种各样的获奖照片,少年英俊而青涩,女孩漂亮而柔美。两个人的样貌和气质看起来全然不相似,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们是兄妹。
“她真像如意。”看着女孩最近的那张照片,穿着黑色礼服的年轻女人在舞台绚丽的灯光下闭著眼睛拉琴,那样投入而高傲,全世界都仿佛不存在,世界都已经被她丢弃。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
“你姐姐,她是怎么……”想探询更多,终究还是觉得太过残忍问不出口。
“车祸。”两个字就像铅块一样沉重。
“所以你把琴送给如意,因为在她身上可以看到你姐姐的影子?”舒欣叹了口气,她想她介意的其实是连她碰都碰不得的东西,他却舍得送给别人。
周政衍没有否认,那天他因为这把琴对舒欣发了脾气,但事后却很后悔,想了很多,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走不出来,把姐姐最爱的琴送给跟她一样热爱音乐用生命在演奏的人,算是对过往的一种了结。
舒欣在钢琴边坐了下来,生疏地弹了几个音符,慢慢找回了一些当初练琴的感觉,弹出的旋律开始流畅起来,有些事情,你做不好,但是一旦学会了,想要完全忘记也是很难的。
“你也会弹钢琴?”周政衍问道,却不诧异,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会几样乐器司空见惯。
“弹得不好,都忘了,你会笑我吗?”她朝他微笑,那笑容温暖而美好,就好像在沙漠中久行的孤独旅人获得了一滴宝贵的甘霖,好像内心藏得最深的那部分都被轻轻牵扯出来,仿佛每一分疼痛都被温柔抚慰。
周政衍在她边上坐下,一手半搂着她,一手配合着伴奏,灯火氤氲,钢琴如温润的雨点轻敲着地面,气氛暧昧得刚好,两个人的距离也前所未有地近。
舒欣不知道是在哪一刻被蛊惑,是他眼神中的深情和忧郁,还是那一刻合奏的默契,还是一切都刚刚好的气氛和心情。
亲吻,试探,索取,回应,彼此交融,像从未如此疯狂和放纵过。
她有一种恐惧,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漩涡,再也无法脱身,再也无法对这个男人视而不见,也再也无法摆脱这种甜蜜又苦涩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