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爱之名》晏语菲菲

2、初见

　　唐竞尧第一次与杭语茉见面的情景，并未给彼此留下多大的印象。
　　那时，他还是斯坦福商学院的研究生，周四下午无事，去找法学院的表弟季云开打壁球。两人抄近路走在小径上时，与迎面而来的杭语茉碰上，杭语茉规规矩矩的跟季云开打了个招呼：“学长好。”
　　季云开的恶趣味在于大胸翘屁股，对于这种寡淡类型的无甚兴趣，只略略点头，“恩”了一声算作回应。
　　一般人给他这样无视必然会不高兴，她却一直保持着微笑，侧身避到了一旁等他们先过。
　　唐竞尧经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这女孩子的相貌在他以往见过的女性中，算不得什么，放在大众里，也只中等偏上。唯气质可算上乘，倒是皮肤尤为白皙，虽无丰乳肥臀，但那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蛮腰以及笔直的小腿却是不错。
　　擦身而过，各自走开。

　　第二回，是在季云开名为联谊实则猎艳的留学生聚会上，作为一年级的新生，杭语茉必须表演个节目。她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在场地中间跳了段芭蕾。
　　唐竞尧从不参加这类无聊的聚会，只因他还有一年就要研究生毕业，若错过了这次便没机会再认识来自祖国各地的学弟学妹们。季云开好说歹说，加上他确也无事，便被强拉了来。
　　原只是百无聊赖的干坐着，到也有女孩子过来搭讪，却被他“生人勿近”的姿态吓得退散。季云开在一旁连连摇头，觉得他表哥投胎时必定忘了加点恋爱技能，以至于二十好几了感情生涯仍是一片空白。
　　这时，优美的《天鹅湖》旋律响起，杭语茉脚尖轻点，如精灵般跳跃进所有人的视线中心。唐竞尧微微向前倾斜了身子，目光牢牢的锁住了正在翩翩起舞的年轻女子。
　　她展臂，扬起下巴，俯身，仰望，旋转，踢腿……所有的动作都精准而优雅，虽然她只穿着普通的蓝色连衣裙，但她并不比那些在舞台上化着精致妆容，穿着名贵舞裙的专业舞者们差。
　　看着她灵动的舞姿，唐竞尧仿佛回到了童年某个时段，母亲也是如此在他眼前起舞的，只可惜……
　　音乐将近尾声时，他忽然说：“我要她。”
　　季云开愣了好几秒，不确定的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唐竞尧的视线依旧粘连在杭语茉身上，一字一顿的又说一遍：“我、要、她！”
　　季云开低下头翻手机，他看过去：“你有她电话？”季云开头也不抬的说：“不，我打电话给大姨，告诉她原来你性取向正常，她这辈子有抱孙子的希望了！”唐竞尧皱眉抽掉了他的手机。季云开哈哈大笑，拍了拍表哥的肩膀，说：“放心，有我这个混迹情场多年的老手在，要拿下小学妹，简单的很！”
　　唐竞尧怀疑的看着他，强调了一句：“她是我的。”
　　“靠！”季云开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就那胸那屁股，送我我都不要！瞪我干嘛？来来来，我来给你制定追妻方案，保证手到擒来。”
　　季云开的确在追女人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造诣，唐竞尧最终抱得美人归，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的刻骨铭心的爱恋。

　　今晚的重逢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唐竞尧在回忆的潮水里几进窒息，客厅里漆黑一片，唯有他指尖的香烟发出微弱的星芒。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给季云开，刚接通就问：“她怎么回来了？”
　　“谁啊？”季云开就知道他会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嘿，零点了，忍到现在不容易啊！在唐竞尧恼怒的声音传来之前，他假装想起来，“哦——你说杭语茉吗？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前几天在法院送请帖的时候遇到言仲逊才知道他回来了，至于杭语茉，呵呵，我真不知道。”
　　电话陷入忙音，唐竞尧仿佛后悔自己这么冲动似的，狠狠把手机扔了出去。地上铺了软软的地毯，手机滚在角落里，寂静无声，屏幕上依旧亮着海蓝的壁纸。
　　唐盛大楼坐落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核心西南方，伫立在核心方位的是CBD标志建筑华度控股集团，而隔着巨大的人工湖与华度遥遥相望的则是不久前才搬来的江氏。
　　唐竞尧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窗旁边，透过灰色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钢筋水泥森林。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心绪不宁，早上开晨会时，他竟破天荒的神游天外了，当触及到一直视自己为工作狂人的助理乔琪惊讶的目光时，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散会！”他扔掉手中发呆时旋转的笔，大步走出会议室，周身都散发出戾气。
　　与会人员面面相觑，但同时都收到一个信号：老板心情不好，大家要小心了！原本为这样一位做事过度认真的冰山老板打工已是不易，再撞上老板心情差，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如履薄冰啊！

　　乔琪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得到里面的允准后，才端着咖啡走了进去。
　　“唐总，您的咖啡。”
　　唐竞尧已坐回到座位上，看了她一眼，说：“这种事是秘书做的，你是助理，把我要的方案做好才是本职工作。”
　　乔琪从三年前开始做他的助理，在最初硬着头皮忍受他把她做的case扔在地上，到现在能令他满意的说出一个“好”字，她付出的艰辛至少是旁人的三倍。
　　她的努力他看在眼里，她也觉得他对自己是有所不同的，就像现在，若换做旁人站在这里，恐怕早就被赶出去了。
　　乔琪笑了笑，说：“身为助理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给老板他需要的，我想您现在应该不需要别的方案，而是一杯宁神的咖啡。”
　　唐竞尧看着她放在自己手边的咖啡，微微皱起眉，乔琪不是个爱自作主张的人。他问：“小李让你送进来的？”
　　乔琪笑笑没说话，默默为李秘书点蜡。
　　果然唐竞尧冷笑了一声，拿起了内线电话，乔琪连忙叫住他，带点求饶的语气：“您要是真这么处罚她了，那我以后跟总经办的其他同事恐怕就没法儿相处了。”
　　唐竞尧的手顿了那么一会儿，到底是给了她面子，把电话挂上了，让她出去。
　　乔琪走出办公室，松了口气，转身和小李打了个手势，小李拍了拍胸口，仿佛劫后重生。
　　“乔姐，老板今天这么奇怪，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小李不怕死的八卦起来。
　　乔琪敲了下她的额头，说道：“多做少问，这次帮了你，下次你可没这么幸运了！”
　　小李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说道：“谢谢乔姐啦！乔姐你最好啦！我这里有上次你说好吃的牛奶小饼干你吃不吃？”
　　“不吃了，快工作！”乔琪摆摆手，回到自己的岗位坐下，先查看一下邮箱，然后开始制定行程。只是工作之余不免也猜测，唐总到底是怎么了？她为他工作三年，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是昨晚发生什么了吗？要说昨晚确实是季家有点事……是看到表弟一家三口所以心里不舒服了吗？
　　那也不至于吧！乔琪失笑，暗怪自己想的太多。

　　唐竞尧十点钟要出去，乔琪已经拿好公文包等在办公室门口了，刚数了十个数，唐竞尧就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来，乔琪连忙跟上他的大长腿，进了电梯。
　　乔琪做事他一向都很放心，因此不会问“是否都准备好了”这种问题。两人沉默着等待电梯下降，在16楼时，电梯停了。
　　唐盛的总部占据了这栋大楼的17到顶楼33层，15和16层是嘉和律师事务所。电梯门开时，乔琪又感觉到了唐竞尧身上的戾气，仿佛连汗毛都一根根的竖起来。她抬眸，眼前一亮，前两天上班时遇到过这对俊男美女。她微笑着点头招呼：“言律师，杭律师。”
　　言仲逊也微笑致意，温和的问道：“出去啊？”
　　“是啊，去趟开发区，你们这是去哪儿呢？”
　　“有个案子要跟一下。”
　　“哦。”乔琪听八卦妹说过，嘉和国际部来了个了不起的律师，姓言，人长得帅又温柔，可惜已经有女朋友了。她的目光落到杭语茉脸上，却发现……她的老板似乎也不经意的看了过去，那眼神却是不屑、轻视。
　　乔琪心里“咯噔”一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认识。
　　电梯门开时她因站在老板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分明看到杭语茉的脸色微僵。踏进电梯到现在，杭语茉只在跟她打招呼时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而对旁边这么吸引女人眼球的唐竞尧却视而不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乔琪还想套点儿话，却看到唐竞尧警告的瞥了她一眼，她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等候了，上了车，后座的唐竞尧状若无意的问：“你认识他们？”
　　“恩，嘉和国际部的对外律师，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上下班的时候见过两三次。”乔琪不敢撒谎。
　　唐竞尧问完便不再说话，坐在副驾驶的乔琪却从后视镜里偷看他，发现他的表情果然更冷硬了。正好奇的看着，唐竞尧的眼神锐利的扫了过来，乔琪连忙低头假装看手机。
　　路两旁的高楼快速的后退着，唐竞尧的眉头却深深皱起来。
　　季云开虽然不着调，但有句话确实说对了。杭语茉于他的确是原子弹，这颗原子弹不偏不倚炸在了他心口。这六年来，心上，一片荒芜，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