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六道骸

12、桥姬

　　“第三休息站。”金夜辰借着月光的照耀念出了木牌上的字。“看来是准备给我们休息的。”龙帆看看身边的人。“那就快进去吧，我肚子饿。”小白第一个走进那幢不小的屋子。
　　吃完不知该称为晚饭还是夜宵后，金夜辰和龙帆向伊修斯靠拢，全部睡觉去了。枫不见了，金夜辰问小白的时候，他只回答了句不知道。
　　夜凉如水。
　　小白一个人坐在屋子前的空地上。后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没有转身，小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听着就跟……撒娇似的。“是我。”来人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小白当时脑子里只有这样的念头，他看见了幻觉，或者他在做梦，再或者他被什么东西砸了脑袋。“伊修斯？！”小白不敢相信地看着身边的蓝发少年。“干嘛这样看着我。”伊修斯转过头，看他笑笑。“你，真的是伊修斯？”“如假包换，不然让你验明正身好了。”“不用了。”小白摇摇手，“不过你居然没睡觉真是比看见ET还要稀奇。”“我晚上睡不着。”“啊？那在第一关的时候，那天晚上？”“我那时要是睡着了会在那么短时间里反应过来重新造个结界么？”“也对哦。”不过这习惯还真是有够奇怪的。“那你怎么不去睡觉？”“突然睡不着。”“因为枫？”“不知道。”
　　“他做的事是有原因的。”伊修斯抬头看着月亮，“一定有的。”“你和他很熟吗？”小白再次想拍自己，这又是什么语调啊。“说熟不很熟，说不熟又很熟。”伊修斯挂上个不知意味的笑。“别打哑谜。”小白突然好象回到了和金夜辰相处的模式里。“他会和我有关系。”伊修斯果然回答了他，“夜辰说的。”小白呆了呆，然后神经兮兮地凑过去：“你对男人有兴趣？”“我对你的思考方式比较有兴趣。”伊修斯笑得猫咪一般，继续看月亮。
　　“唉，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么凄凉的地方，还真像是患难兄弟。”小白也望着月亮无聊地调笑。“说不定我们本来就是兄弟。”伊修斯又现出猫一般的笑，“对月长啸的狼人兄弟。”“很冷。”小白作颤抖状。伊修斯脸上笑容塌下来，转头很无奈地看着他：“你给点鼓励好不好。”“好好，再接再厉。”小白恢复笑容，“不过平常看你那么嗜睡的样子，没想到蛮可爱的。”“除了姐姐以外，就对你说的话最多了。”“那不是挺好。”“不好。”“为什么？”小白好奇地问。“你不喜欢姐姐。”“你是说爱利森？”“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喜欢，她很漂亮，很温柔的样子，好象也很善良，可是就是不想见到她。”“所以才说不好。”伊修斯头低下来。
　　“对了，你也不喜欢枫？”“……”小白选择沉默逃避。“但是他是没有恶意的，你知道。”“很可惜我不知道。”小白耸肩，“别说他了，杀风景。”
　　伊修斯眨了眨眼，躺下。“好吧，不说就不说。”“那我去睡觉了。”“晚安。”
　　又只剩一个人了。
　　伊修斯闭上眼，没有光亮，睡不着。
　　再睁开眼，定定望着天空。想起了父亲的话。
　　伊斯，你是象征着天空的纯洁。
　　但是父亲你知道吗，天空并不是纯洁的，并不是像您想的那样无暇的。所以用云来遮掩。
　　迷迷糊糊的，好象见到了姐姐。
　　她银发银瞳，笑容如阳光般明亮。恍惚中觉得，应该是在花园。风静静地吹起她的裙角和她的长发，很美很美。鲜花开放的季节。她走到背后，手放在秋千的绳索上，轻轻一推，视野开始摇动。抬头便是蓝天。
　　伊斯伊斯，你一定要成为天空那样的纯净。
　　姐姐，我想你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还好，我们还以为你挂咧。”金夜辰放心似地说。“对啊。都没有呼吸和心跳，我差点想把你就地埋了。”小白换上痞痞的笑，“既然醒了，可以走了吧？”伊修斯点点头，站起。这不是梦。
　　小桥流水，绿竹成荫。应该很美吧。可是端木白现在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美，甚至想骂人。他们刚踏上那桥就看见眼前一阵烟雾，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这也就是说他们走散了，更说明这·又·是·个·障·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每一步都要全身戒备，不然可能连怎么挂的都不知道。
　　偏偏这雾还让人这么不舒服。好象会想起不愿意想起的事一样……
　　小白……
　　“谁？”习惯性地警戒。“小白，不记得我了吗？”雾里面慢慢走出的纤细人影。
　　“流……离？”
　　那是谁空灵的声音，一点点勾起不被遗忘的回忆。如同三千个夏天转瞬而过，诉说着等待。
　　“伊斯，伊斯，醒醒……”有人在拍他的脸。基于礼貌，伊修斯还是睁开了眼睛。“你终于醒了。”面前银发银瞳的不是爱利森还有谁，她松了口气，“我来接你回去。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你差点受伤。父亲很担心你呢。”说完扶起他就要走。
　　那是刀的锐利。
　　她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困乏的样子的伊修斯。血从左边被称为心脏的地方流出来。然后她倒在地上，身下形成血泊。
　　“想知道为什么？”伊修斯貌似困难地张开眼睛，似乎带着怜悯地看着地上的“爱利森”，“第一，我姐姐不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叫醒我。第二，我父亲不会担心我。第三，你笑起来很恶心。”这三点就够他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雾渐渐散去，又回到那座小桥。“伊修斯你也出来啦。”金夜辰的笑脸对着他。“只剩下小白了？”看看四周。“恩，我们等等吧。”伊修斯点头，坐下继续睡觉。
　　小白，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流离，你没死？”惊诧地看着面前的女生。及腰的黑色长发，精致的五官和七年前比起来并没有多少变化。“没错，我回来找你了。”她走近，抬头对着小白笑，如七年前一般无辜美好。然后对他伸出了手。和那时候一模一样。“跟我走吧。”她清澈笑着看着他，“到只有我们的地方去。”
　　那是很久以前就想听到的话啊。
　　那是很久以前就想见到的人啊。
　　也许错过了就不再遇到。
　　他几乎就要伸出手去。
　　可是她突然倒下了，又消失不见。
　　惊慌无措地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又看她一点一点离开。
　　时空转换之间，出现了另一个人。
　　她的发是神秘的深蓝，她的瞳是深沉的深蓝，她是女王。
　　像那个午后，她微微抬头，笑得灿烂，对他伸出手。如果不握住的话，似乎也会像砂一般不见。
　　于是伸出手握住了，不想看她离开。
　　她衣袍摇曳，长长的头发飞散，慢慢向后倒去。
　　就算握住了手，还是被风吹散。
　　露伊丝已经死了。
　　好想哭，想珍惜的人都不在。
　　那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忽然倾泻的雨。无情地打着他的身体。哭出来的话，没人看得见吧。蹲下后双手抱膝，不再看雨。
　　谁的脚步呢……轻得好象能抚慰人心。
　　她走到面前蹲下，湿了裙摆。伞撑在他上方。还是看不清的微笑。
　　风一般温柔的声音，她说
　　这次，不需要我了，他会救你。
　　又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她离开了。
　　身体被环住，落入很温暖的怀抱。有种叫安心的感觉。如果在这里哭泣，也会很安心的吧。
　　有很温暖的手抚着背，似乎能把温度传进体内似的。耳边是低沉的声音，带着好多的情绪，只是不由得他细想。
　　因为那个声音说：
　　安心地哭吧。
　　于是真的就哭出来了。怎么也忍不住啊。
　　我没有救到流离……也没有救到露伊丝……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别人离开……我很没用……我连恨他都恨不起来……我只会自欺欺人……
　　哽咽着吐出这些字，然后大哭起来。
　　那双手搂紧了他，在耳边诉说着——
　　我会守护你。
　　即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