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坚强岁月）同人》栎烨

3、庆平生

　　“奶奶~”

　　“哎~”

　　“您又在看爷爷的照片啦？”

　　“呵呵，是啊。”

　　陈怡自周卫国走后便被周忆昔接来同住，儿子儿媳孝顺，事事都顺着她，以她为先。孙子孙女也懂事，经常有时间就来陪她说话，这不，孙女周清雅就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扭在了她身边。

　　陈怡瞧向坐在身边的孙女满眼慈爱，脸上的每条皱纹都泛着暖意。她轻笑着抚摸孙女柔顺的黑发，听着她活泼清亮的嗓音在耳边环绕，温馨而惬意。她的唇边柔柔的扬起微笑，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明艳。

　　“咦！奶奶这个女孩是谁呀？怎么和爷爷在一起照相呢？是不是您们以前的战友？我怎么以前看相册的时候都没发现啊？”周清雅有些惊讶，抬手揉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看错，确实有一张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照片。

　　稍稍泛黄的老照片有些压褶的痕迹，四角略微卷边，应该是被人随身携带并且经常拿出来观看才形成的。微黄的黑白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儿和年轻的爷爷并排站在一起。女孩儿正是最美丽的年纪，脸上洋溢着温柔甜美的笑容，像极了一株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爷爷挨着她站在右边，穿着笔挺的军装，帅气英俊，唇边勾出一抹不羁的笑容。他们一起笑着，看起来很幸福···

　　陈怡听见孙女的问题，回过神来，看到她手指指着的照片时，目光一愣，有些微晃神。随后便又轻笑起来，“这个女孩啊，是你爷爷最爱的人，她叫萧雅。”

　　“啊？？那···”周清雅抿抿唇，瞄瞄微笑的奶奶，心里挣扎，俏脸都纠结在一块儿。最后还是止不住好奇心，她垂下双眼，不太敢看奶奶包容的笑脸，耳朵泛出浅浅的粉色，窘迫的继续问“那爷爷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呢？”

　　“·····因为她不在了啊···”陈怡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的叹息。

　　“·····”

　　周清雅听见耳边传来奶奶低迷暗哑的声音，她没办法在接话，她明白奶奶所经历的年代，不是苍白的语言就能安慰的，那个刻在奶奶生命中已经过去的灰暗时代，太过惨烈。所以她在这一刻选择了缄默。

　　祖孙俩就这样静静的依偎，从窗外吹来伴着桂花香味的清风。周清雅深吸一口气，双眼微阖，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顿了顿，她才轻轻的开口，“恩，奶奶能给我讲讲您们的故事吗？”

　　“奶奶的傻丫头，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想听呀，奶奶就给你讲。”

　　“恩~奶奶最好了~”

　　“我和爷爷认识的时候呀，我们在一所学校上大学，那时候他还没改名为周卫国。他出生名门，是上海鼎鼎有名的周公馆唯一的周少爷，周文。”陈怡的手指轻轻摩挲相册，声音带着怀念。

　　周清雅想象年轻时被称作少爷的爷爷，抿嘴一乐，“噢~那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唯我独尊？”

　　“是有点···”

　　“噗~真看不出来哎~”

　　“呵呵，是和后来的他差挺多的。”

　　“奶奶接着讲嘛~”

　　“好好好···奶奶接着说。”

　　“我和你爷爷一起去松沪抗战，给前线的战士们送慰问品，我们就是在那里见识了战争的残酷，当时大半的战士都牺牲了，我们被困在前线，就是在那我们互相表明了好感，约定如果能活着回去就再也不分开。同时我也不愿意中国的土地被人践踏，尽管我的力量有限，可还是偷偷下定决心，如果能活下来，回去就加入共产党，为革命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们很幸运，被赶来支援的部队护送回了上海。再后来你爷爷为了我和日本浪人动手，杀了日本人被判死刑。他音讯全无了一年，我之后因革命需要离开了上海，然后我们就很长时间没再见过·····”

　　“奶奶，您和爷爷也是两情相悦的，为什么您却说照片上的女孩是爷爷的最爱呢？”

　　“这个是你爷爷亲口和我说的，他说他一生所有的爱都结束在了萧雅自尽的那一刻。此后的周卫国只是答应他的萧雅要让自己幸福生活的周卫国，他说他答应过她的就一定要做到。”陈怡怅然的回忆起当时说出这些话的周卫国，他的目光苦涩却坚定。

　　“啊····”周清雅有些难过的轻咬下唇，心里替奶奶感到不值。

　　陈怡见着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她捏捏她的小脸，笑着说“是不是有点失望，爷爷最爱的人不是奶奶？”

　　“不是的，只是有点难过。”周清雅摆摆手，明显的情绪不高。

　　陈怡摸摸孙女发顶，安慰道“奶奶的乖孙女，别难过，那个女孩值得你爷爷的全心对待。她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女孩，她爱的纯粹、性格单纯大方而且美丽又温柔。”

　　“恩？奶奶认识她？”

　　“恩，我们一起在南京女子四中当过老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你爷爷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系出名门，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大家闺秀。她同你爷爷在拜堂成亲时被他当场拒婚。可本该羞恼的她，却在听到你祖爷爷转达你爷爷拒婚的理由后，偷偷的跑出来，千里迢迢去南京寻他····具体的你爷爷没有细说，他说这是他最珍贵的记忆宝藏，不想也不愿和任何人分享，我只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必定很幸福，因为你爷爷每次回忆起来，表情总是甜蜜又满含痛苦，他常说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陈怡凝视着那张被周卫国贴身保管的老照片，本来这张照片要随他一起火化的，最后却因为给他换寿衣时不小心拉下了。

　　“她是怎么牺牲的？”

　　陈怡停了一下，似在酝酿说辞，一会儿才又慢慢道“····日本人攻打南京时，你爷爷是那里的指挥军官，萧雅在南京等他回来。可是没有等到他，却等来了南京沦陷后的日本兵。你爷爷在前方战场上见士兵伤亡惨重，颓势已无可挽回后，果断命令部队撤离，而他独自冲回南京找她。最后在南京女子四中门口寻到她时，却因为当时敌人太多，两方实力相差悬殊，你爷爷不幸中弹，萧雅她为了不拖累你爷爷，在你爷爷面前用他给的勃朗宁开枪自杀了····”

　　“她很勇敢···”周清雅听完后用力的眨眨眼，吸吸鼻子，忍住将要滑出眼眶的泪水。

　　“是啊····”

　　然后又是一阵稍显压抑的静默，这次谁都没再出声。周清雅和陈怡看着窗外太阳一点点沉落，夜幕逐渐将她们笼罩。

　　看着奶奶沉静的脸色，周清雅低低的问“奶奶，您有没有觉得不甘心？”

　　“或许年轻那会儿是有过的吧，可是过了这么多年的现在我只是觉得很庆幸。庆幸我遇见你爷爷，嫁给他，还和他一起迎来如今的生活。我这一生很幸福，很幸福。”

　　周清雅听见奶奶慈祥的声音带着对生命的感激缓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洒遍她的全身，暖暖的橘色光芒打在她历经沧桑满是皱纹的脸上，她的脸庞随着她的话语徐徐展开似春雨般柔和的笑容，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周清雅想她这一辈子的时光，都无法忘记奶奶此刻倒映在她眼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