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独霸凄潇湘

2、第 2 章

　　（二）
　　因为太爱你，所以不自觉地想霸占你。可是那么温柔的你，懂得爱、懂得怜惜，却不懂得我爱你。

　　“哥，这鱼你买的？”
　　“是别人送的。”
　　“谁？”徐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一双大眼睛正视面前正在为自己剔鱼刺的哥哥。
　　“是邻居陈科。”
　　徐珉愣怔怔地看着徐凯跞，险是被哥哥的话打击到了。半晌，徐珉才吞下了徐凯跞喂到自己嘴边的鱼肉，然后埋头看着碗严肃地说：“哥，咱们以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怎么会是施舍？这是互相帮助。”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所谓的‘互相’！哥不要帮助别人，别人也就也不会帮助哥！哥都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接近哥的。他们的想法、行为动机，哥知道吗？哥全都不知道！还一味地去感谢他们！从今以后哥不要理睬他们，就不会有所谓的‘互帮互助’了。”
　　“你把我说的像一个傻瓜，什么都看不出、搞不懂的傻瓜。”徐凯跞没有停下为徐珉工作的手，但话语里却含带了明显的不悦。
　　“哥不是傻，哥只是单纯。”徐珉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剩大半米饭的碗，有一种想说却不能说的赧颜，“哥太单纯了，所以哥不要理他们。”
　　徐凯跞没有回答徐珉的话，徐珉的要求他不置可否。而徐珉，失去了逼迫徐凯跞的想法，他只是不断接受着从徐凯跞那端送来的饭菜，然后吞咽入喉。
　　徐凯跞似乎生气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徐珉真想打自己一拳。
　　徐珉默默走到徐凯跞身后。徐凯跞在洗碗筷，水流声极大，掩盖了徐珉走向徐凯跞的脚步声。
　　静默地面对徐凯跞的背影，也同时静默地看着徐凯跞做家务的身影，徐珉内心泛起一丝悔意。不应该那样对哥哥说话，被愤怒压制了理智，自己竟然会对哥哥生气？
　　“哥，你生气了？”在默默对着哥哥背影出神许久之后，徐珉环住徐凯跞的身体，将下巴抵到徐凯跞肩头。
　　“不，没有。”连轻微的排斥感都没有，徐凯跞依旧手中的动作。
　　“哥，你不要再见陈科了，他不是好人，他真的不是好人。答应我，好不好，嗯？”显是撒娇的口吻，可徐珉的话语里含着行将哭泣的语调。
　　“可是，这是为什么？”转过身来，徐凯跞面对着弟弟。他将手擦干，然后抚于弟弟腰间。“陈科个性阳光，长相也很帅气，他又是你的同学，你们同一个年级、同一个……”
　　“他帅气？你哪只眼睛看见那家伙帅气？整个一八爪鱼也算帅气？他的长相要是帅气，哥就是天仙了！哥，你感观出现问题了吗？你怎么……”
　　徐珉辱骂陈科的词汇连贯蹦跳而出，就好像是不停发射子弹一般，对待哥哥赞赏的评价，他像是被触碰了底线。
　　本来，徐珉滔滔不绝的批判是接连不继的；本来，徐珉否定陈科的话是长篇累牍的。可是，当徐珉被徐凯跞瞪大的双眼震慑时，他知道自己的话也同样触碰了徐凯跞的底线。
　　“小珉，你怎么可以骂人呢？”徐凯跞的长睫毛上下扇动，似乎是一个可以过滤纯净阳光的机器，有无穷的魅力使人的视野变得光彩华美。
　　“我……”徐珉低下头，嘟起的嘴足以表现他全部的委屈。
　　“小珉不喜欢陈科吗？”突然，徐珉以为不会再回应自己的徐凯跞，徐珉以为对自己开始生气的徐凯跞，竟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是的，不喜欢！”
　　不喜欢那人用色.色的眼神打量你，不喜欢那人对同学说自己的邻居是个极好看的小男生，不喜欢那人向自己打听你的喜好，不喜欢那种变态靠近你。
　　“那么，以后我不理他了。”
　　“真的？”好担心是在骗人，虽然知道徐凯跞不会欺骗自己。
　　“嗯。”徐凯跞重重地点头，“小珉不喜欢的人，我当然也不要喜欢。我听小珉的话，不会再见他了。”
　　徐凯跞面对着委屈模样和惊奇模样半掺的弟弟莞尔一笑，继而打算离开。当徐凯跞的手从徐珉腰间移开时，徐珉清晰地感触到哥哥温暖的手指划过自己的手背。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徐珉猛得扯住徐凯跞试图离开的手，并且将那一丝丝温暖牢牢攥在手中。
　　“哥，我……”
　　“什么？”徐凯跞睁得大大的眼睛像一颗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似乎永远都在发光发亮。这样好看的眼睛让徐珉一时失神，他断定自己是因为失神了，才会冒失牵起徐凯跞打算离开的手。
　　“没，没什么……”徐珉断断续续解释道。
　　“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说完，徐凯跞垫起脚尖在弟弟脸颊一侧留下一吻，之后才怀着疑问离开。今天小珉从回家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这一点熟知弟弟一切的徐凯跞怎会觉察不出？但徐珉不说，自己也就不能逼迫他说，于是徐凯跞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抚弟弟。
　　徐凯跞就是这个样子，让人快要疯掉——面对着徐凯跞离开的背影，徐珉再一次用手按住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
　　徐凯跞就是这个样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他会给徐珉一个笑容、一个拥抱、一个吻、一个肉麻至极的短句子。这一切，在徐凯跞那里是习惯，可对于徐珉而言却是无法抵御的诱惑。自己对哥哥的感情，就是那样不单纯，可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自己如同“情人”。
　　也许徐凯跞就是同徐珉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单纯至极的人。因为单纯，他可以亲吻弟弟，并且永远不会感觉出弟弟加速跳动的心脉。他可以轻易地环抱住弟弟，睡觉时压在弟弟身上，让弟弟寸步不离自己的管辖。即使睡觉，即使睡到人事不知，他环着弟弟，用自己的身体担当弟弟的棉被，也让弟弟担当自己的棉被。这一切对于徐凯跞而言是习惯，因为徐凯跞是单纯的。
　　可是徐珉呢？
　　徐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哥哥有意无意给予自己的身体碰触感到心悸？徐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外人看哥哥的眼神？徐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注意有人喜欢哥哥就会阻止哥哥同那人交往？徐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听到哥哥夸赞别人就会不自在，就会不开心？徐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想着霸占哥哥，甚至不想让别人看到哥哥，不想让别人发现哥哥的好，想把哥哥绑在家里，用一切手段、方法去禁锢哥哥，不让哥哥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而徐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心去记住哥哥给予自己的每一次拥抱和亲吻？一次又一次的拥抱和亲吻，一次又一次的心跳加速，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他知道自己爱哥哥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兄弟范畴。
　　第一次的牵手，八年前，当徐珉和徐凯跞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次牵手，那场景，在徐珉心里，仍历历在目。
　　十岁的小男孩一刻不停地提问走在最前端的新朋友，他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小怡姐姐，直到把那新朋友问烦了，他仍是一路追个不停，走在新朋友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你为什么不喜欢小怡姐姐呢？小怡姐姐很漂亮，皮肤又白，大家都很喜欢她呀。”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她！”八岁的徐珉突然停下疾行的步子，这一举动险些吓坏了跟在他身后的徐凯跞。
　　“你生气了吗？”徐凯跞稳住自己晃荡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徐珉。
　　徐珉没有回答，一声都没有，眼泪在眼眶里不甘心落下，瞪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忐忑不安的徐凯跞。
　　“你别生气。”徐凯跞轻轻摇晃着徐珉的手，小声讨好道，“我不喜欢小怡姐姐了，再也不喜欢了。”
　　“谁信你。”可能是害怕被徐凯跞看到自己的眼泪，徐珉转身再次快步走起来。
　　“我真的不喜欢了，是真的。从今以后我只喜欢小珉——我真的很喜欢小珉呢。”说到这里，徐凯跞停下追逐徐珉的步子，他定在原地，大声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小珉，很爱小珉，像爱爸爸、爱妈妈一样爱小珉——我，最爱小珉了！”
　　十岁的小孩子对着蓝天白云大声地说自己爱面前同样是小孩子的男孩，这样一幅场景徐珉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不可能忘记，他记得自己最后抑制不住地哭了，徐凯跞也抑制不住地哭，两人面对面地哭，像两个大傻瓜。可是最后，两个大傻瓜牵手走回了家。徐凯跞带徐珉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个人一起看童话书。
　　那么，徐凯跞，你还记得吗？你对我说你爱我——面对徐凯跞熟睡的脸，徐珉表情间泛着一丝苦涩。
　　真的很苦呢，他环住徐凯跞的腰。
　　你爱我，像爱爸爸、爱妈妈一般爱我。你爱我，只是把我当做同爸爸妈妈一般的亲人吗？多想问他，徐珉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徐珉知道徐凯跞是把他当作了弟弟。因为是弟弟，所以徐凯跞可以放弃进入大学的资格，让徐珉上高中；因为是弟弟，所以徐凯跞不让徐珉离开自己，哪怕片刻；因为是弟弟，所以徐凯跞为弟弟洗衣做饭，哪怕自己才是真正应该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因为是弟弟，所以当别人都骂徐珉是小流氓、是不要脸的小乞丐、是在别人家讨饭的赖皮时，只有徐凯跞把他当宝贝，带他离开监狱似得家，逃出来，自己给徐珉一切……
　　太多太多的好，太多太多的爱，就是因为这些好、这些爱才让徐珉感动到自然而然地爱上了徐凯跞，即使他知道徐凯跞是男人。但他爱他，不是兄弟间的爱，不是亲人间的爱，不是朋友的爱，不是同学的爱，而是，情人的爱。
　　可是，这爱，他爱的人，不知道。
　　徐凯跞是单纯的，单纯的拥抱、单纯的亲吻，给尽了徐珉一切单纯的美好。
　　轻轻地靠近徐凯跞，徐珉安静地睡去。
　　“我爱你”这样的话，徐珉不能对哥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