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死别 ...
-
幽冥界
这是一个寂静的世界。死水一般的静。没有丝毫的生气。
连重楼都觉到一丝寒冷。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一路走，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光火。无尽的黑暗，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
走了良久，终于，有了一点光。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
重楼走近那点光。
当眼前一切变得清晰之时，重楼感觉心跳停了那么一瞬，他宁愿他什么也没看见。虽然他想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一场梦时，但他不得不接受眼前所见到的实事。
那是一个血茧。茧中是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所幸，茧中人虽然面色苍白，却尚存一丝气息。
“镜儿，我来了，你能听到吗？”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如果她听到，一定会很高兴，他记得她曾抱怨他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回答。他伸出手，想要拨开那个束缚她的血茧。手指刚触到那个外壳，那个茧在瞬间裹得更紧。重楼缩回了手，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他怕自己下一个无知的动作，会直接断送了莲镜的命。到底应该怎么办！？
“你就是魔界尊者么？”一个缥缈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中。
“谁？”重楼转身查看，他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人的踪影，连一丝气息也没有感觉到，对方显然修为精深。
“吾乃幽冥界的主人，或许你可以称呼我为幻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魔尊，幸会幸会。”一个妖艳至极的女子自黑暗中走了出来，“不知日理万机的魔尊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重楼指着血茧中奄奄一息的莲镜，直接说明来意：“我要你放了她。”
幻姬噗哧一声笑了：“奴家等了千年才得到这样一个助我修行的精元，你却让我放了她？”
重楼拔出了破天剑：“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幻姬摇摇头，眼露嘲讽：“魔尊‘大人’，放下你那口‘骇人’的宝剑吧。你要知道你的每一个动作……”说到一半轻轻抬了抬手指，血茧立即收缩，茧中传出几声脆响，“都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重楼脸色瞬变，将剑收回鞘中。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你到底想要怎样？”向来沉稳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重楼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被威胁的感觉。
幻姬娇笑：“咦，你怎么用这种责怪的语气跟我讲话？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你可别搞错了，这是界仙一族与我族定下的契约。他们通过‘冥破茧’召唤出我族为他们解决敌人，我们则吸取界仙的生命作为我们的精元……呵，你为何露出这种惊讶的表情。难道她都没有告诉过你吗？”
“放了她，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不愧是魔尊，说话就是爽快，”幻姬拍手称赞，“什么要求都答应？”
“对。”
“好，”幻姬神秘的一笑，“那么，留下你的命。一命换一命，合情合理。”
听了幻姬的条件，重楼眉头也不皱的答应：“好。你先把她平安送出这里。”
“值得吗？就算你现在救了她，她也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而已了。那个血茧，早已把她的灵力吸得精光。就算这样，你还要救她吗？”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上天入地，我只有一个她，难道不该救！？”
幻姬听罢大笑：“想不到魔尊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奴家倒是佩服得紧。不过，你的性命对我来说并无多大用处。不要也罢。奴家看在你如此情深意重的份上就留你一命。不过，我也不可能让你白白把她带走，作为等价交换，你还是要留下一样东西。”
“你说吧。”
——————————————————————————————————————————
莲镜感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好像在行走，却很安稳。就这样放心的躺着，让人不愿意醒来。可是，莲镜皱了皱眉，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她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她想起来了，自己召唤出了冥破茧，然后见到了这里的主人，按照誓约，自己被封入血茧……那么现在？
“你醒了？”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莲镜微微湿了眼眶，虽然在黑暗中，她还是可以清楚的知道重楼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怎样一副温和的神情。她伸出手臂，紧紧的搂住了重楼的脖子。她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
“放心，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声音如此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莲镜安心的靠上重楼的肩。
前方忽然有了光，是出口。
刚一走出幽冥界，两人都愣住了。苍术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幽冥界的入口。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和幽冥界融为一体了。
“你们终于回来了。”他虚弱的冲着重楼二人笑了笑。
“你，你是苍术！”莲镜挣扎着要从重楼怀中下来，她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他重逢。她曾经想过，一切安定下来以后，去找回那个自小就跟在她身后的沉默少年。她不想让他卷入这场纷争，因此一直狠心没去见他。却不想，这个选择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重楼把她轻轻地放了下来。
“镜姐姐，”苍术很单纯很开心地笑了，“终于又见到你了。”
“苍术，苍术，你真的长大了……”莲镜眼中有泪光闪动。
回过神来，她上前拉住苍术的肩膀，想将他的身体从幽冥界中剥离出来。
“没用的，”苍术阻止了她，“我已将自己的身体和幽冥界融合了。”
莲镜怔愣了一会儿，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你以为这样做我会高兴么！”
苍术摇摇头：“镜姐姐，如果不能救你，我才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我不想一辈子活在遗憾和后悔当中，你明白吗？你快走吧，幽冥界要合上了。”
“不要，苍术，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对了，重楼，重楼你肯定有办法对吧？”莲镜转向身后的人，“重楼你救救他吧。”
重楼按上了莲镜的肩：“你冷静点。”
他走上前，面对苍术：“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不过，你放心。”
放心什么他没说，不过苍术立即明白了，点点头。两个男人交换了信任的眼神。重楼转身拉起莲镜的手：“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他说得对，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莲镜挣开了重楼的手，跑回苍术身边，再次试图将他拉出来。
“镜姐姐，”苍术柔声说道，“你可以抱我一下吗？像小时候那样。”
莲镜拼命地点头，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上前，紧紧抱住了苍术。他已长得那样高，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只能用仰望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现在看起来很成熟，气宇轩昂中甚至有几分神似当年的飞蓬。莲镜抱着苍术，回想着以前的日子，眼泪不停的流……
只是造化弄人，他们才刚一见面就要面对这样的诀别。
苍术闭上眼，镜姐姐的怀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温暖。此生能够有一次得到她的眼泪，与她永别又何妨！
苍术睁开眼，用眼神向重楼示意，一切拜托。
重楼朝他点点头，接着迅速拉起莲镜，毫不犹豫地离开。重楼的手拉得那样紧，无论莲镜怎样挣扎也不放开。莲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苍术和幽冥界慢慢消失在眼前。直到虚空完全回复正常，重楼才放开了莲镜的手。她痛得蹲下身来，痛得站也站不起来。
莲镜感觉全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只剩眼泪不停的往外涌。重楼蹲下身，用手拭去莲镜的眼泪，然后轻轻的捧着莲镜的脸，让她正视自己：“对不起。”
莲镜没有回答，脑袋里拼命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
“让你独自犯险，对不起。没能救得了他，对不起。”他认真地向她道着歉。
莲镜摇摇头：“苍术，是我害了他。”
良久……
“重楼，你额上的火焰印记呢？”莲镜吃惊的发现这一点，然后用手抚上了重楼的脖子，“这里的也没有了。”
重楼拉着她站起来：“没事，我们走吧。”
莲镜站着没动：“重楼！那个印记是灵力凝聚的象征……你该不会，该不会……你的功力……”
“嗯。”简单的一个字回答，表情却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是为了我吗？”莲镜的声音都在颤抖。
重楼闭了闭眼，回想起幽冥界的那一幕——
“那么，我要你这半生的修为和灵气。”妖艳的女子轻轻吐字。
“好。”重楼连片刻也没犹豫。
……
重楼轻轻摸了摸莲镜的头：“不要想这么多。现在我们都没事，这不是很好吗？”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傻！”莲镜声嘶力竭，“为了我一个废人，一个不要命，一个舍弃了一身的法力。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重楼把莲镜抱入怀中：“好了好了，既然已经结束了，过去怎样就不要去追究了好么？”
“那你怎么办？你现在要怎么办？”接连的打击让莲镜近乎失去理智，泣不成声，“你的子民会怎么说？魔界又当如何？”
“那些都已经与我无关，我已不再是魔尊。我只知道，我不在属于魔界，魔界也不在属于我，”重楼用下巴抵着莲镜的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只有一个你。若连你也失去，我才真不知如何是好。”
莲镜只觉得心里痛到无以复加：“重楼，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了不老的容颜，没有了强大的力量，我甚至不能保护你。我只是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子。为什么，你还要救这样的我！”
头顶上传来重楼低沉的笑：“谁说的我需要你来保护？就算失去了法力，一身功夫还在，还不至于脆弱到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吧！我现在只有你，不救你救谁？”
见莲镜沉默，重楼放开莲镜，轻轻抬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然后用慎重的声音宣告：“我现在纠正。一开始是我弄错了，你才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身边。我们已经错过了一千年，而现在我们只剩不到百年的时间。不要再浪费了，从现在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好珍惜，好吗？”
双眼又忍不住湿润了，莲镜上前紧紧拥住重楼：“嗯！”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