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造娘》洛浮

4、泥巴

　　赵大家的显然经济条件不错，因为当黎青青跟赵大的娘子进了屋之后，竟然在桌上看到了一碗烧肉。如果在现代，这种油腻的食物显然是不能博得食客的欢心的。但是在这会儿，那油汪汪的色泽简直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那般拉风，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黎青青甚至听到自己身后的小胖子吸口水的声音。
　　除了猪肉之外，桌上还放着两碗青菜，色泽一般，甚至有些酱色。很显然赵大娘子的做饭手艺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她儿子能长成这样恐怕与她的手艺无关，食材有关了。

　　赵家人少的稀罕，除了赵娘子和小胖墩之外，没有第三个人。这显然跟乡下动辄数十人甚至是几十人的普遍情况很不一样。结合黎青青刚才听到人们的八卦，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赵大家应该跟老子娘分家了才对。
　　在这个年代做出这种事情来，算是大逆不道了。而赵大家的生活状况显然并未受此影响，于是黎青青瞬间可以判断出这两口子第一很能干，第二很厉害。

　　对于厉害人，咱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所以黎青青非常有觉悟的保持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态度，闷头苦吃，打算吃完就走。

　　黎青青非常有效率的吃完了一顿饭，等放下筷子的时候，看着正在呼噜噜大快朵颐的小胖子，略微思索了片刻就站起来，“赵家娘子，在哪里洗碗，我帮你把碗洗了吧。”
　　吃人家一顿饭，当然不能嘴巴一抹就开溜了。

　　“这哪里用得着你，快放下快放下。”赵家娘子赶紧直起身子把着黎青青给按住了，然后格外热情的对她说道，“小娘子在我家吃顿饭吃了也就罢了，做什么活计啊。你先前头受伤了，还疼吗？”
　　黎青青愣了下，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伤口不怎么疼了，就是有点晕。”
　　她怀疑自己的头晕跟被砸没关系，纯粹是饿的。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唉，你看着你身板儿这么弱，多吃点吃点。”赵家娘子殷勤的劝道，又给她舀了半碗杂粮饭，然后一边哄着她吃，一边问道，“你阿爷今日在家不？”
　　“我出门的时候是不在的，但是现在不知道。”黎青青摇了摇头。
　　“那他明日在家不？”
　　“不知道。”
　　“那你明日在家不？”
　　“不知道。”

　　对于自家那个爷爷，黎青青觉得自己的认知可能还没有赵家娘子对他知道的多，所以什么问题都回答不了。
　　面对黎青青的一问三不知，赵家娘子显然并不意外，只是脸上的忧愁之意多了几分，“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娘子找我阿爷有什么事情吗？”黎青青看着赵娘子明显烦恼的样子，有些好奇的张口。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赵娘子被黎青青这么一问，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你的头上次是在我家撞破的，按里正说的，我还该得再赔你一百文钱。可是你阿爷总是不来拿，真是让人着急。”

　　这般殷勤只是为了送钱？黎青青看着赵娘子，只觉得她脸上怎么都挂着“有阴谋”三个字。
　　按照小胖子之前的描述，自己的伤应该是上次站在她家墙边碰巧造成的。这场事故理论上跟赵家无关，但舆论上赵家却被迫为她养病付汤药费。这已经是吃了个闷亏，赵娘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厚道人，能给汤药费已经顶了不起了，现在还上杆子的来送钱？

　　“阿爷忙，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来你家。”虽然不合理，但穷鬼是没有对钱说不的权利的，所以黎青青立马张口提议道，“不如你把钱给我，我带回家告诉阿爷一声，也一样的。”
　　“你一个小孩子哪儿能拿那么多钱。”赵家娘子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然后还不等黎青青再说话，就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那你吃了饭就早点回家吧，免得你阿爷回去了找不到你。”
　　“对了，见到他的时候就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有空来我们家坐坐。”赵娘子送黎青青出门时，特别强调了这句。

　　“好的。”果然是小孩子没有人权，黎青青在心里头吐槽着，跟来时一样笼着手慢慢的走开。
　　不过黎青青对于赵家的土墙实在是很好奇，待着走出赵家娘子视线范围内之后，她绕了个弯偷偷的拐到厚墙去，用手和脚，大约的量了量赵家土墙的长宽厚，然后又包了一大块土墙碎块，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也是职业病了，看到这种跟自己以前接触过的墙体完全不同的墙，她总忍不住想要研究下。

　　回到家里，家中跟她走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黎青青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自己到厨房里烧了壶水，然后拿着树枝子开始在旁边写写画画，算如果自己去垒那道墙该如何垒？
　　其实如果主人家没有特别要求的话，对于这种墙完全可以做成上薄下厚的梯形，这样应该就不会倒了。但是如果主人家不愿意，或者觉得这种形制在牢固性上不够的话，那自己知道每一立方泥土所承受的抗压强度情况下，可以直接从需要的高度算出墙坯的厚度……

　　所以说最关键的，还是这些土的问题是吧。

　　黎青青看了那被自己抱回来的土疙瘩，想了想找了个木盆，自己打了水来将土重新融掉，然后试图把它们做成泥砖，晾干了来自己测试抗压级数。
　　但是等黎青青把土泡开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她没有模具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还没有力气。那个土墙是夯实的，坚固程度远超过于一般的土块，以她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还原。

　　“所以说我是一时头脑发热吗？”黎青青看着那一盆泥土草茎的混合物，脸都快青了。

　　有道是祸不单行，就在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把被她弄的一片狼藉的房间恢复原状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满身酒气的爷爷摇摇晃晃的走进来，看着满身灰尘的她和地上的泥巴盆，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你在做什么？”

　　真是丢死人了，在爷爷眼中自己肯定变成了还在玩泥巴的熊孩子！黎青青尴尬的想着，不过等看到爷爷抬高的巴掌时，陡然清醒的意识到除了丢脸之外，自己还有可能因此“挨揍”。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
　　何况就算是有，打自家的熊孩子也不犯法。

　　意识到自己回到了会被人随意揍屁股的年纪，黎青青整个人别提多抑郁了，闭着眼睛破罐子破摔的叫道，“我在烧砖！”

　　其实黎青青这会儿说自己在烧砖，其实跟玩泥巴也没什么差别。在大人眼中，也就是熊孩子异想天开的祸祸家里而已。
　　但是让黎青青惊讶的人，爷爷真的停住了手，用着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她，“你烧什么砖？”
　　“是这样的，今天我去村子里走走，”黎青青见着有可能逃过一顿竹笋炒肉，一下子就积极了起来，努力将着今天在路上看到赵家墙塌的一幕说了出来，然后表示，“我在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她们家建一座不会倒的墙。”
　　“哦。”爷爷听了之后，神色古怪的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就背着手走开了。
　　这样就算完了？黎青青有些纳闷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给爷爷贴了个怪人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