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造娘》洛浮

29、谈判

　　黎青青见着他对自己个人的兴趣小了些，这才松口气，终于能跟他说些正事了……例如，拖欠工程款的问题。
　　“唉，我们也不是赖账的人，只是你们是初次盖房子，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这房子结不结实，万一塌了怎么办。”说到正事时，老族长就又恢复了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懒洋洋的抽着土烟，啪嗒啪嗒的说道，“要不然等我们确定没问题之后，就把钱给你们吧。”
　　这是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完全没有道理的要求。确定房子没问题就可以把钱给他们，但是什么状况第才叫是没问题，以及要多少年，才能确定这房子没问题呢？要是他们说一百年之后才能确定，那她岂不是要等一百年？
　　黎青青身后的人听着这话，一下子就怒了，有人直接就叫到，“老匹夫，你当我们不敢一把火把那房子烧了吗!”
　　按照花胳膊们的想法，大家大不了一拍两散。你欠我的工钱，可别忘了那材料却是你们攒的，你让我赚不了钱，我也叫你们血本无归。
　　老族长听着这话，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冷冷的朝着四周一扫视，“敢毁我们寨子中的东西，你当我们寨中的男人都是摆设吗？”

　　两方这话一说，空气瞬间就紧张了不少。
　　械斗，在汉人跟山民中可是不稀奇。从田地水源这种大事到吃甜吃咸吃素吃肉这种小事，分分钟都能打成狗脑子。汉人固然觉得山民们野蛮，山民们也觉得汉人讲究太多，所以对于阿灿的威胁，老族长并不当回事。
　　黎青青早就料到这些，叹了声气之后伸手一摆，让着自己身后那些个大个子们先淡定下来，然后对着老族长说道，“你老先歇歇气，我们不是来打架，我们今天是来跟你们好好谈事情的。”
　　黎青青将着自己翻出来的合同拿给老族长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这份东西是你看的，你还记得吧？”
　　老族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是我写的，可我不识字，你莫拿这个来哄我。”
　　“这个就是你的事情了。这上面的文书在签署时，我逐条的给你念过，你也盖了手印。”黎青青摇摇头，止住了老族长想要把这个东西拿去撕掉的举动，“你撕掉它也没用，因为我让人拿它去县衙里盖了章，现在如果你不履行上面的条约，不给我们的工钱的话，我就会去衙门里告你。”

　　黎青青上次遇到的赖账事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了少数是自己经历的之外，身边的朋友，媒体等提到的也不是少数。关于怎么样预防怎么样避免，提供了丰富多样的模板可供选择。
　　于是当意识到这个时代也是有官府，以及这个时代也可以立契约，官府同样可以作保的之后，黎青青在跟族长写完合同之后，就从自己上次赚到的三百文里拿了一百文，让阿灿找个机灵的人去衙门里交钱做备案。
　　虽然阿灿等人不明白为什么立契书还要给政府交钱，但是深谙“不押印的契书是白契，打起官司来可是无效”这一点的黎青青，却还是决定赌一把政府的信誉。

　　“新来的大老爷可不好糊弄。”黎青青语带威胁的说道，老族长果然变了脸色。
　　看来那位新县太爷的确是挺能折腾的，不仅阿灿等人都被从城里赶到了乡下，就连这种老油条的政策投机分子，貌似都听过他的大名。
　　“你们汉人，狡猾大大的！”事到如今，老族长显然也没有跟官府打交道的打算，于是悻悻的骂了一通之后，态度有所松缓，但嘴上还硬说，“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就是告到大老爷那里也无法。”
　　“你老莫急，我们也不是不厚道的人。”黎青青深谙打个棒子给个红枣的道理，见着他还是不想给钱，便做了松口，“我们在契书上写了你们在工程结束后就应该给我们钱，但如果你们没有那么多钱，我们可以稍微缓和一下，你先付上剩下的一半，另一半等冬天你们集市过了之后再给。”

　　黎青青在这里住的时候，就有意识的跟这里的山民套话，审视她们的偿债能力。让黎青青欣慰的是，这一族的老族长显然智慧非常，所以他们虽然现在不是很有钱，但将来的钱途却十分可观。
　　这里的山民跟汉民们不同，他们虽然现在也有种植业，但在整个收入中却并不占主流，主要还是靠在山上养羊，山间打猎卖猎物，采摘山货，药材赚钱。这些年因为跟汉人打交道，所以他们还顺带帮汉人卖东西给更深山里的那群拒绝汉化的山民。
　　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手头上最宽裕的时间是秋季，最窘迫的季节是春季。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再穷的家人都会有几斗米，而等到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大部分的农人都有断粮之虞。山民开始不懂这个，卖东西都是随到手随卖。像是木耳香菇之类的山货也有自己的生长时间，所以等到丰收时，货物太多，商人们便会将价格压低，而等到缺货时价格升高，山民们自己也没货，只能看货兴叹。
　　老族长在搬下来的这么多年，发现这个规律之后，于是大胆的做出了囤积的决定。他让族人们采摘，然后自己晾晒，却并不卖给来收货的商人。他打算等到秋天农人们有了收获，年轻的族人们自己去各个乡间集市上贩卖。
　　他去年只是试验了一半，就让族人们增加了近一倍的收益，于是今年他不但不卖，反而将着所有的钱换成山民急需的货物，让小伙子们往着山里头去，跟那里的人交换。

　　对于这么个狡猾的老头子，黎青青除了佩服也就是佩服了。她知道在玩弄经济方面，自己一个工科生完全不及这些人，所以就只能用先进的理念取胜。
　　她原本也没打算一次清完所有的货款，但是这老族长如此狡诈，你敢松一口，他就能给你赖两成，所以黎青青先是咄咄逼人的要所有的钱，然后再松口要一半，这样拿到的钱估计就跟她预期的差不多了。
　　果然，听到黎青青那么之后要，老族长先是纠结了一番，最后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让自己的孙女去取钱。
　　不过在交钱的时候，他这次非常机智的让黎青青写了收条，双方再次按手印，然后这次表示同样要去政府立契，同时手续费黎青青出。
　　面对他的这种小智慧，黎青青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同意。
　　几十贯都到手了，那么几十文钱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对了，还要再加一条，”深谙买块豆腐要把葱的老族长果然借机再加码，“你刚说我们以后再找你们盖房子可以便宜些，这条也要写进去。”
　　“这个不行。”黎青青哭笑不得，这是句客气话，要是都便宜她还赚什么。她想想只能再退让，“顶多改成我们可以免费为你们维护我们盖好的房屋，像是修墙啊，换瓦啊这种的，我们的工费在三年内免费，五年内八折，十年内九折，过了十年就不管了。”
　　“好的，写上写上。”老族长一点都不嫌弃少，笑呵呵的摸着胡子叮嘱道。

　　每个老爷爷都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