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造娘》洛浮

13、吵架

　　“什么，是你请来的？”老爷子放下黎青青，表情很微妙。
　　好吧，这是一种客气的形容法，因为黎青青从老人家的表情判断，他不是在考虑掐死她，就是考虑抽死她。
　　这孩子真是熊出新花样儿啊，玩泥巴算什么，这直接都带人上房揭瓦了！
　　日子还有没法子过了！

　　黎青青看着爷爷的表情不妙，于是决定先发制人，在着他还没咆哮自己之前先咆哮他，“爷爷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端端的我们要逃！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你真是我亲爷爷吗！”
　　“如果我不是你爷爷，你觉得我还会要你吗！”老爷子一巴掌抽在黎青青的脑袋上，然后怏嗒嗒的拿出了自己的烟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个字，“滚！”
　　然后，就准备走了。

　　黎青青这些日子在赵大家住着，好些天没见到他了，哪里肯让他就这样走开，于是赶紧拉住了他，“爷爷爷爷，别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到底在躲谁，你给我交个底儿，免得我下次见着仇人都不知道跑，连累了你老人家。”
　　“一边儿玩去，咱们哪儿有什么仇人，小孩子家家一天话本看多了，瞎想！”老爷子显然是个背着牛头不认账的家伙，那会儿惶恐的时光一过，这会儿又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混子，否认的彻彻底底，背着手就走了。

　　黎青青见着他不肯说实话，也无法撬开他的嘴，于是只能无奈的耸耸肩，继续去画自己的结构图了。
　　“你画这是什么？”就在她转过去，刚画了没几笔，就听到后面有人出声，她转过头一看，果不其然又是自己那神出鬼没的爷爷。
　　“喏，那个啊。”黎青青对着对面的房子比了比，然后继续画起来。
　　她这也是第一次，只能说是尝试画出来结构，具体的细节要等后面一点点推敲，所以图也就十分简陋。老爷子在她旁边看了半天，然后指出其中一条线，“这里画错了。”

　　“哦。”黎青青看了看，果然老爷子指出的那条线有点不对劲儿，她拿着黄泥巴蹭掉之后，随口问她，“那应该怎么画？”
　　老爷子从她手里头拿过碳化的木棍，在她蹭掉的地方重新画了一条线。
　　“唔，跟我们房子上的不一样啊，”黎青青看看地上，再看看房顶，感慨了一声，不过不等老爷子发怒，就点了点头，“不过这种结构更优了，这里跟这里支撑的两块儿，就可以去掉。”
　　“不行，”老爷子摇了摇头，“如果跟我们一样是茅草屋顶，这两根支撑的确可以不要，但如果是瓦的话，就必须留着了。”说完他吹了吹胡子瞪着黎青青，“瓦比茅草重！”

　　“这倒是，”黎青青蹲在那里想了想，顺手在结构上又删删改改了几笔，“但是瓦是订完架子之后才铺上去的，这里这里都有承力点，如果只是全部改成这种结构，就有些太笨了，所以这里也得改改。”
　　黎青青改完之后，爷俩就一起蹲在那里对着那幅草图发呆，过了一会儿，黎青青开始在旁边计算，而老爷子继续愁眉不展的蹲在那里念念叨叨。
　　但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张口，“不行！”

　　“怎么不行，你说说看。”老爷子瞅了一眼黎青青，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会塌。”黎青青看了一眼地上的最终结果，最后感慨的说道，拿起炭笔在将着几根柱子标出来，“如果改成瓦结构的，这里的受力会很大，我虽然不知道这跟木头承力有多大，但本能的觉得受不住。”
　　“的确，”老爷子点点头，“想要撑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里的木头就要很好的了，那样价钱太贵，划不来，还不如用传统的样式造。虽然繁琐些，但是省料。”

　　“哦，传统的样式是什么样子的？”黎青青好奇的问道，老爷子接了炭笔，在地上画了几笔，虽然他不大用的惯这种硬树枝子，但是画的图却非常稳当，很快的就画出了个简单的结构图，然后指点着对黎青青说道，“你看，虽然这种样式毫无特色，但是前人总结的结晶。”
　　“这里，这里，用多粗的料？”黎青青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赶紧请教。
　　“这里，”老爷子抚了抚胡须，正要张口，却忽然意识到只是在跟谁说话，当下就变了脸色，站起来从脚把自己刚画出来的东西全部蹭掉，然后黑着脸问她，“你是谁，为什么会这些东西！”

　　“我还没问你谁，为什么会这些东西呢！”黎青青毫不畏惧的站起来，跟老爷子对视着。
　　黎青青的表现虽然很反常，但是老爷子绝对也不是正常人，他刚才的状态明显是见猎心喜，而他在计算过程中速度竟然跟着黎青青这个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才差不多，可见他的素养是绝对超过这个时代工匠的平均水平了。
　　匠者，具有某一方面熟练技能之人，虽然工艺娴熟，但大多都平庸板滞，缺乏独到之处，根本不会创新。而老爷子刚才露的一手，明显就是达到了师的水准，不但知道格式，还能随意删减，甚至能够评估那种可行哪种不可行。
　　虽然他的行为可以看出并没有完整的理论依据支撑，但是从他的言谈中可以看出他的经验十分丰富，完全已经从大量的实践中接触到了事物的本质。
　　所以，在着连稍微高明一点的泥瓦匠都被征召入皇城的情况下，他这样一个高明的建筑师却以老疯子的形态混迹在乡间，他到底是什么人？

　　爷孙俩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老爷子借着身高优势和辈分优势，虎着脸说道，“我是你爷爷，你要敬老!”
　　黎青青哼了一声，毫不示弱的回敬道，“我是你孙女，你要爱幼！”

　　“你，你个不孝子！”老爷子被气得没办法，最后整个人都怒了，指着黎青青抖抖索索的吼道，那手指跟得了帕金森症似得。
　　“喂，喂，别真的气坏了啊！”黎青青见状，赶紧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我的爷爷啊，你可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