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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烧愈重来梦轻忽,闻萸点桑不知秋 ...

  •   “……你命中此劫于苍生不利,我与……商议过后,认为最好是断……此去天高海阔风云变幻,莫负了……”

      夏荆歌一下子睁开了眼。

      见到眼前菱花折叶纹的帐顶好一阵,他还有些恍惚,直到风甫凌大半张脸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见他一如既往的锁眉模样,方才有了些许安定之感。风甫凌碰了碰他额头,说道:“你才退烧。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夏荆歌立刻答道。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才觉得整个人都虚得慌。下意识一摸额头,一手心的冷汗。

      风甫凌随手递了帕子给他擦汗,清凌凌地盯着他道:“你发烧时一直在说梦话。”

      “啊?我说些什么?……好像是有一直在做梦,还梦到一个女人跟我说话……”

      “你们说些什么?”风甫凌身体微微前倾,透出一丝关切来。

      “说些什么……”夏荆歌按了按额头,努力想要回想梦中似乎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的对话,但除了那个女人模糊的样子和四周晕染的光影,竟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我们到底说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甫凌,你听到我说了些什么?”

      风甫凌又坐直了身子,摇头道:“我也听不清,才问你。”

      夏荆歌一耸肩膀,顿时有些泄气。风甫凌见他这样,又道:“梦而已,想不起就算了。你才醒,再躺会。”

      “我已经很好了。”夏荆歌一掀被子下了床,特意原地蹦了几下,“你看,我好得很吧?”

      风甫凌没甚好气地拉住他,“回去躺着。你已经晕了十多天了。”

      “什……?”别说夏荆歌才踮起预备站个金鸡独立给风甫凌瞧瞧的那只脚因为这句话差点扭到,他整个人都被吓得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只好倒向了风甫凌,颤歪歪跌进了他怀里,人还处在震惊中,犹自不信地又问了一遍:“十多天?!”

      “是啊,你发了整十天的高烧。我差点以为你醒过来就要变傻子了。”风甫凌愈发没好气地把他推直了,往床边按,“还不去躺着。”

      “真有这么久?我感觉就像是只是睡了一觉,顺便做了个梦……”夏荆歌一边回话,一边老实地踢掉本就没穿实的靴子,一扯被子,又窜上床去躺着了。而后他才想起来个重要问题,“我们现在在哪?”

      “重黎镇中。”

      风甫凌那一跳原是做好了被瞧出身份的准备,他也没想到居然不但没被识破,别人还自动把他身上放出的魔气归类到是夏荆歌吸来的那部分里头去了。这倒也省了他许多麻烦。又由于项融身份特殊,且若诚心投归修士,对修士有很大助益,夏荆歌又在那一役中救了镇中百姓,他们三个就住进了守牧府中。也就是卢光派掌门及部分高级弟子的住所。

      思及此,风甫凌又问夏荆歌:“饿了没?”

      夏荆歌点点头,“想吃香菇粥。”

      “只有白粥。”风甫凌说罢,也不管夏荆歌一脸垮下来的可怜样子,起身出门去吩咐小童把煮好的白粥热了端来。做完这些,他在廊下站了片刻,才觉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了底,有了些踏实之感。那小童很快就提来了热粥和几小碟清淡小菜,道掌门吩咐,粥是一直温着的。风甫凌点点头,心道这掌门倒是想得周到,他也不叫那小童伺候,自己接了食盒,提进屋中。

      夏荆歌只要醒了,就不是能安分躺在床上不动弹的人,果然他听到声响就已经又自己坐起来把外套穿了,风甫凌进得里间,瞄了他讪讪的模样一眼,就把食盒放在了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来,摆上桌。夏荆歌嘿嘿笑了两声,坐到了桌旁,帮忙拿出了两副碗筷,也叫风甫凌一起吃两口。风甫凌却摇摇头推了。

      “不想吃。”

      “好吧。”夏荆歌只好自己吃,风甫凌见他吃得欢,并无任何勉强不适,才又觉得放心了一些。

      夏荆歌许是觉察到了一些,说道:“甫凌我真的没事了,心情舒畅浑身轻松,好得很。三关我方才运气检查了一遍,也没问题。”风甫凌斜他一眼,并不接话。夏荆歌只好又讪讪地埋头吃粥。吃了几口,才猛然觉出风甫凌这样子可能是在生气。但是他生什么气呢?

      夏荆歌又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想不明白就算了,反正过两天肯定就不气了。

      风甫凌等着夏荆歌吃完了,才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要离开。夏荆歌见他起身就往外走,也不和自己多说话,一时瞠目,也不及细想,脱口便问:“你往哪去?”

      “回房。”

      “啊?你不跟我一间吗?”

      风甫凌哼了一声,又转身往外走,夏荆歌坐在桌前,对着一桌残羹嘟囔:“总觉得出了黎掌门的结界以后,你就不爱跟我一间房了。我们明明一起睡了十几年,怎么到了外面反而要变了。”

      风甫凌这才停下了,他转头看了看夏荆歌,看到他眼神清正通明,明明是一句好似抱怨的私话,偏偏让他说得像是坐而论道一般正经。

      他总有这样的本事,一本正经地说一些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来。

      也许一句世情如此,低调些总没错可以打发掉他,但风甫凌知道这不是夏荆歌会想要的答案,他也不会那样敷衍他。

      风甫凌终觉胸中郁气消了些许,一口回道:“晚上过来。”

      夏荆歌还瞪着眼,他人已出了房,走不见了。被风甫凌随手招呼进来收拾的小道童将一桌碗碟理干净了,全放回食盒里,终于还是看了看一直坐着没动的夏荆歌,说道:“喻道长,风大哥嘱咐要您好好休息。”

      夏荆歌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也觉得自己坐这许久,浑身都说不出的疼,想了想,还是老实回床上去了。那小童离开时,顺手给他关上了房门,夏荆歌便听不到院中清脆的鸟鸣声了。他看着那菱花纹的帐顶,好半晌才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风甫凌回了自己房间,洗了把脸清醒神智。没多久,项融来敲门了。

      风甫凌开了门让他进来,就听他问:“听说他醒了?”风甫凌点点头,回身关上了房门,说道,“正想去找你,你就来了。”

      夏荆歌晕倒以后,风甫凌并没有道出他的真名,对外用了他母亲的姓氏,道是姓喻名荆。如今项融是唯一知道夏荆歌本名的,所以他一般提起夏荆歌,也不直呼喻荆,只言“他”,约莫是不习惯。

      当然,风甫凌知道,项融在魔域对夏荆歌也有耳闻,想是多少明白夏荆歌隐姓埋名的缘由,因而他不问起,风甫凌也懒得解释许多。

      项融自顾自进了屋,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茶,坐下说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风甫凌只略略点了一下头,也一撩袍子坐了下来。夏荆歌烧得凶险,还一烧就烧了十天,因此这些天他都在夏荆歌身边照看,甚至没有离开那张床五步,还没来得及和项融好好说说话。于是道:“早就想问了,听说你这些年一直为魔君效力,为何突然生了变故?可是因为小雨?”

      “你终于问了。”项融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没错,是因为小雨。小雨她……从前重病,是受了诅咒。此咒恶毒非常,她一日不以身铸剑做剑灵,便一日不能解脱。你知道剑灵是什么吗?”

      风甫凌听到这就有些不详的感觉,皱了皱眉回道:“略有耳闻,但所知不详。”

      项融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以灵铸剑,是打造上品武器的一种方式。但一般不会用人灵来铸。人若成了剑灵,就要永生永世附着在剑上,不得投胎了。当年我带着小雨逃亡,就是不希望她受烈火焚灵之苦,不希望她从一个人永远变成了一把剑,永生永世只能做一把剑,入不得轮回。所以那日我和小雨被压在洞底,不得不启动法阵回到魔族控制区的时候,我已做好了和仇家同归于尽的准备。”

      风甫凌:“……”

      “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在我预想之内,我的仇人已然被魔君左护法齐喑解决了。然而他虽解决了那魔,却解不了小雨身上的诅咒。当时正值魔君希望我重新以项氏之法铸器时,我便提了一个要求。”

      “你请他们治好小雨?”

      “没错。”项融点点头,“我也只这一个要求罢了……小雨只要能好,就什么都好。过了约莫两三月,齐喑说找到了医治小雨的法子,就把她带走了。这一走就是一整年,我时常问询,总也得不到准信,只说在治,后来我有些不耐烦,说一定要见到小雨,齐喑才告诉我,还有两个月就能见到她了。我心想一年我都等过去了,再来两个月,总是等得。两个月后,我果真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小雨。”

      “……”

      项融似是陷入了回忆,连说话声音也软和了下来,“小雨她看起来好极了,就跟以前她没被诅咒时一样,成天上蹦下跳,像只野猴子一样没个闲的时候。我见她如此,自然也极为高兴。唯一的缺憾是她的诅咒并未得到根治,每三年就要离开一年左右去治病,而且那医法也有缺陷,小雨她……忘性越来越大,有时候,我前一天和她说过的事,她第二天就忘了。这虽是缺憾,但相较她一直重病缠身,甚至死去,总要好过许多,我也就……也就知足了。这十二年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我虽有些疑惑,见她健健康康活活泼泼地站在我面前,也习惯了她忘性大,习惯了她隔三年就要消失一年了。”

      “……”

      “直到这一回。小雨离开半年多了,前些日子左护法忽然跟我说她病情加重,还要再治疗一年,我担心她,终于忍不住悄悄查出了她究竟在哪里医治——”项融说到这,闭上了眼,久久没有再说话。

      风甫凌也早从项融的语气里察觉出那医治十分有古怪,因问:“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呵……”项融自嘲地扯出一个笑,“我竟然没有发觉……小雨根本不是医好了,她分明是不生不死地过了十几年!不是剑灵更甚剑灵!”

      风甫凌便是有些心理准备,也吃了一惊,不生不死她又如何能活蹦乱跳的?不是剑灵更甚剑灵又是怎么回事?只好又问:“那她怎么……”

      项融说到这,已红了眼眶:“那是一种我没有见过的古早巫术……我只稍微探听到几句是什么由上古女娲造人之法沿袭而来,这怎么可能!女娲造人之法,哪会有这么大的缺陷!我见到她时,小雨她……什么都看不到……连话都说不全了……全然不记得中间这十几年的事。只记得她被带走医治……一直说好久都没有见到我了,她一直说……她……”项融哽咽了一下,“她被困在了阴阳界之间,根本听不到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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