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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鸡同鸭讲费心量,天柱碎落飞雪伴 ...

  •   此间天上有九重,地下有六域,在天和地的正中间,就是凡人生活着的红尘界了。地下且先不谈,九重天的前八重都由修士与各界散仙居住,再往上的九重成天就是神界神之居所了。
      夏荆歌便是生在七重天九华界中。九华界之所以名九华,是因为天之九柱就在这一界中,而奉天镇守这九根中央天柱的就是夏荆歌所在的九华派。九华派已延绵近万年,是因先代诸修护卫天柱而建,因而仍名九华。从这一点来说,九华派实际上可能比许多散仙凡修离神界更近点。
      离各界诸修都追求的神界近了,离那遥不可及灵气缥缈稀缺的红尘界,自然就远得很。

      九华派所收弟子皆是一心向道,且资质上佳之辈,夏荆歌又是掌门夏青芦之子——虽然他资质远不如旁人,自小所受管束却要多得多,每日里除了学习道学思想精髓就是入定修炼,是以他对红尘界的规矩风俗完全是一知半解、半知不解。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从前什么时候曾听五师叔云麓明提过,红尘界中人倘若身无长物,一般会选择以身相许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
      九华派中来来去去全是清心寡欲的修仙之人,便是有道侣也不可能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提什么以身相许。云麓明当初也是不小心说漏口,对当时尚是稚童的夏荆歌解释起来也是含糊其辞,借了个托词就绕过去了。因而夏荆歌实际上对以身相许一事代表什么并无正确概念,只知红尘界是该这样做的。如今他想起来这遭,又想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等重要,他听闻红尘界中还有割发如代刑,断发如代命之类的规矩,由此类推,这以身相许——当然就是类似交托性命那样,“我欠你一条命,日后你若有难,我会以命相救”这样的意思了。
      ——唔,外头天寒地冻的,听闻红尘界也不太平,这连日来我一直昏迷,运气不好怕是未必有机会醒转过来。他救了我一命,我自然是也要回报一命的。
      夏荆歌思及此,抱拳朗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荆歌唯有以身相许了,还请恩人莫要嫌弃……”
      他一本正经地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的救命恩人原本冷淡淡清凉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黑了。
      ……?

      一直蹲着的恩人豁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夏荆歌只好摸不着头脑地仰头去看他。

      风甫凌万万料不到这少年看着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竟然一开口就说出这样轻薄的话来。
      以身相许?可笑。
      风甫凌本生得俊俏,跟着项融天南地北到处跑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调戏他的人。往常遇到,多半是些姑娘家,当耳旁风也就罢了。被个男孩子、还是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子调戏,这还是头一遭。刚才他站起来,第一反应是要扑过去把这家伙按倒揍一顿,之所以没有真的立即付诸行动,是因为他看到了夏荆歌那双竟还显得清清澈澈的杏眼。
      那双眼澄明坦荡、纯澈清亮……就好像他浑然不是在说轻薄狂浪之语,而是在许一个郑重的承诺。
      风甫凌因而迟滞了一下。
      但一个男孩子跟另一个男孩子许什么以身相许的承诺也未免太可笑。难道这家伙连男女之别都分不清么?
      哼,即便你有断袖之癖,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我不需要。”风甫凌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许是对方看起来实在太诚恳,他难得地又发了一次善心,没有把他揍成猪头。

      夏荆歌哪里晓得自己才将躲过了一顿皮肉之苦?得了风甫凌的回复也是一愣,他毕竟不知以身相许真意,完全不觉尴尬,反倒是想:恩人这怕是觉得我承诺的回报重了?所以拒绝了?但他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似的……夏荆歌微微睁圆了眼,透出一丝疑惑来。
      莫非是说错话了?
      他细细思量一番自己方才的言行,只觉自己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十分符合逻辑和礼仪规范,愣是没思出自己到底哪里惹得这位恩人不快了。
      虽然没想明白,他却不能真照风甫凌的意思置这恩情于不顾。他这恩人显然是不乐意自己以身相许的,那也便不能将自己的意愿硬塞给人家。惟今之计,也就只有先记在心里,以图后报了。
      因而夏荆歌转而问道:“既然如此……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风甫凌约莫是以为夏荆歌还不死心,心中更为恼怒,连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冷着脸攥紧了手中粗布巾帕——它原本是温热的,天气酷寒,既无热水滋热,已然彻底冷了。这冰凉凉一团,理所当然地从手心一直冷上小臂去。
      “只是萍水相逢,你走罢。”

      怎么问个姓名,对方好像更生气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夏荆歌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只是对方叫他离开,他也不能强留,只好施了一礼道:“在下夏荆歌,恩人救我性命,一时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处,还请告知在下。”
      恩人风甫凌的回答是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很有点蔑视的感觉。
      夏荆歌心中有些微委屈,只是他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倒也不差这么一桩来自救命恩人的。他定了定神,再度施了一礼,又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跟另外两人也各施了一个告别礼。
      那站着的少年似乎也十分不喜他,脸上没什么好颜色。躺着的那个小女孩倒是看着友善些,只身体显然很不好,干瘦且萎靡。夏荆歌因而多看了她一眼……也只这一眼,那名少年就站到了那女孩身前,回护之意昭然,好似夏荆歌是什么饿虎猛狼一般。
      夏荆歌一头雾水。他本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病症累得这小女孩只能躺床铺上,这下是不好再看了。便仍往门口走去。
      然则他既欲报救命之恩,倒也不打算真的就走得远远的,人也见不着了。那还谈什么报恩?报恩报恩,当然是要报完了才叫没恩了,身无牵挂天地任我行了。况且他爹叫他到红尘界来修行,既没个指示,也没个章程,他一时也没个该往哪里去的主意,这里有个恩情要报,自然是要就近留下。
      除此之外,夏荆歌还有另一层隐忧,他垂手走着,状似平和,心中却道:听说像我这样修为低下的人走传送道都要晕上好几日才能缓过劲来,也不知我昏迷了几日,连日来未曾修炼,身上那点气又不知漏出去多少?我且先在附近找个灵气较为充沛的地方落脚打坐,也探探自己的底。

      若是寻常修仙者,是不用担心那个漏气问题的,只是夏荆歌身体资质着实差得罕见了些,乃是九华界中千年都未必能出一人的五灵废体。
      所谓身体的五灵,是指无论修仙之人也好,还是凡人也好,生来身上就会带一到两种五灵属性,如果在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属性里有哪个和身体的兼容性高,那么这个人就适合修炼这个属性的法术,练起来进展也快。五灵皆废却不是说夏荆歌的身体难以兼容任何五灵属性的真气,若要形容,就是这样的:打个比方,假如修仙资质上佳之人的身体在修炼、容纳、贮藏真气方面是个大肚细口瓶,普通资质的凡人是个窄口扁肚瓶,那么夏荆歌就是个漏瓢。
      他修炼出的真气甚至无法像个普通凡人那样在体内留一段时间,一修出来,绝大部分就直接漏出去了。
      所以从这点上来看,五灵真气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兼容不兼容可言,不管他修炼哪一系,身体都存不住,这就是五灵皆废,他坏在了根底上,而不是悟性上,抑或灵气上。
      如果只是灵气差些,于他们九华派而言,反倒不是太大的事了,灵气毕竟是可以用灵丹妙药补救的。根底却没法补救。
      也正因漏得快,他才要先找个地方看看自己到底漏了多少气。

      夏荆歌打定主意,正要去开门,身后突然传来砰砰嗒嗒数声,竟似屋瓦被击破落地之音。他下意识回头一看,果见身后砸了一堆瓦砾,屋顶上又多了两个直通天宇的大缺口。风声呼啸着灌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在上头,破坏力这么大。
      夏荆歌暗道一声好险,下意识去看其余三人,见他们也跟自己似的被吓了一跳——那个一直躺着的小女孩都差点挣扎着坐了起来。万幸的是没人因此受伤。这要是真被砸到了,轻则皮肉伤重则筋骨断,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只当是外头有人使坏,便过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木门。却怔住了。
      外头竟在下鹅毛粉雪。
      那些远近皆同深浅不一的粉色雪花扑朔朔地落下来,伴着呼呼的北风,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触目可见的散乱白色小石块和飞屑……把这天地间都染成了罪孽乍现时的遐色。夏荆歌只呆了一呆,便跑到院落中,捡起了一块莹白的碎石。
      这块不大,他看了看,又跑得更远些去捡了第二块更大的。
      “你疯了还跑到院子中去!砸脑袋上还要不要命了?”项融许是看不过,跑出来拽着夏荆歌衣领把他拽回了廊下。
      夏荆歌没看他,只把冻得通红的手掌摊开。
      这是一块汉白石的碎片,上雕祥云,内附特殊灵力。夏荆歌再熟悉不过了。
      是天柱的味道和成色。

      他呆呆地仰头,去看外面雪色纷扬、碎石如扑的天空。
      九华界……出了什么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柱掉下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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