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翻白眼

1、自画像

　　自画像
　　佟佳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自小就是奶奶带大的他对于父母也没有多大的印象，心里唯一的牵挂就是奶奶。
　　今年他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选择艺校未必是最好的出路却是来钱最快的，就像前几天他在一部清宫戏里客串了一个小角色，那扮相连着导演都拍手称赞说有什么贵族气质。佟佳听了不禁想起奶奶总跟他讲的故事，奶奶说当年太爷爷是镶黄旗的北园皇室是御前带刀侍卫，而作为独子的爷爷自幼不喜欢舞刀弄枪偏偏喜欢舞文弄墨，一手丹青当真是活灵活现，你就是遗传了你爷爷。说这话的时候，奶奶眼睛里漾着少女时的娇羞仿佛又看到了青年时代英俊的恋人。
　　不可否认佟佳也画得一手好画并且尤其喜爱那种古朴的水墨丹青画，但惟有一个弱点，就是他画的人物都太死了，不如奶奶画的活灵活现，奶奶是爷爷唯一的徒弟。
　　佟佳掂了掂手里拿的瓜果蔬菜，这些食物和钱足够让奶奶过一些好日子了，想着脚下不禁加快了脚步。
　　这条道说也奇怪越往家走越没有人烟，明明是日照三竿却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这凉气。佟佳站在明前回想了一下奶奶的脸才大声向屋内喊道“奶奶我回来了！快来看门啊！”
　　屋里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因为弓着腰，脸深深的埋在胸前“苏，回来了。”老人快步上前打开了门。
　　佟佳上前搀住老人“奶奶，是佳儿不是苏。”
　　老人抬起了脸，双眼深深陷在眼眶中，脸上的肌肤就像是抽皱的橘皮，神态却是呆板的，老人咧开了一张嘴像是木偶一般“啊！是佳儿，不是苏……”老人又重新低下头喃喃自语的向屋里走去。
　　佟佳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的奶奶任谁见了那张可怕的脸都要逃开吧，奶奶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连孙子和爷爷都不分了。
　　“奶奶我上次给您带回来看的女孩，你觉得怎么样？”进了屋佟佳放下东西开始和奶奶谈天。
　　“姑娘，哼，什么样的姑娘能攀上我们家，不就又是一个骚狐狸……”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佟佳也不敢反驳，奶奶虽然人糊涂了但骨子里还是有着深为贵族小姐的眼界。
　　“奶奶，你快帮我看看，这人怎么画才能生动呢？”收拾完东西佟佳扯出了一幅画，是那日闲来无事时画的自画像，人物煞是逼真，只是独独缺了一双眼睛“奶奶你看画的不错吧，就是这眼睛我一动笔就怕毁了一幅好好的画。”
　　老人眼睛闪着精光，十指来回摩挲着画纸“佳儿，上楼拿我的笔砚下来。”冷丁听得老人正常的话语佟佳倒是一愣忙“咚咚咚”的跑上二楼。
　　人总会有些怪癖就像奶奶，不论在哪住里都要将上房隔出一个空间，上面有什么佟佳虽然好奇但从未敢窥探过，今天倒是逮着一个机会，因此落脚明显重了许多，年久失修的阶梯因为他的重踏出了一个窟窿，他低头看了一眼心想一会可得要修修了。
　　出乎意料的狭小，也是出乎意料的宽大。在这个不足二十坪的屋内摆放了上万个圆圆的画筒，层峦叠嶂的山峰重重压在心口上，细细观看每一个画筒竟都有一个食指大小的窟窿，圆圆的黑洞洞的如同无数只小眼，诡异的很。
　　想是屋内气温太高一股烦躁从心里升起，“奶奶，东西到底在哪啊？”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佟佳对下面的奶奶喊道。
　　“不就在那嘛！”身后陡然出现的声音让佟佳打了个激灵，手指扫到了层层叠叠的画筒，霹雳啪啦的掉了一地，“奶、奶奶，你上来怎么不知一声，吓了我一跳。”佟佳抚着心口对着奶奶说道。
　　“你不是找不着吗，我就上来了。”老人灵巧地避开地上的障碍物，弓下腰猫到了桌子底下“找到了！”
　　佟佳捡起了地上的画放到上桌子上偶然瞥了眼这些画筒后居然有着颜色艳丽的花朵“奶奶，你养花怎么不放在外面，这么闷热不怕把花都养死了。”
　　老人似是没听到，研了墨又加了些细白的粉末，就要开始作画。其实佟佳对于奶奶那些说法一直保持着怀疑，因为爷爷这个名词爸妈妈一样陌生，自小只有一个家人的佟佳绘画也是奶奶教的。爷爷画的他不知道有多传神，但奶奶画的足够让自己俯首的了，倒是那细白的粉末奶奶总是要加上很多。
　　占了饱满的墨汁奶奶依旧没有下笔，看了一眼佟佳那眼神很奇怪，让佟佳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说的姑娘是你上回带回来的那个吗？”
　　“是，奶奶觉得呢怎么样？”提到那个小女友佟佳脸颊一红，她可算是佟佳接触除奶奶以外第一个女性。
　　“好，好……”老人手腕微微一抖两只眼睛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纸上好似正在注视着他们一样，“不对，不对，脸还要再尖一点……”
　　“奶奶！”看着好好的一张自画像就这么毁了佟佳出声阻拦，“我不就长这样吗！”
　　“你懂什么！”老人出言喝住佟佳打开了一又一个的画筒，里面画的只有一个人，高冠博襟，潇洒极了，眉宇间跟佟佳有着七分的相似，“爷爷。”
　　老人拿起改过的画像对着佟佳笑道“像了吧，呵呵，我要你们一个个都背叛我！”
　　随后从袖中掏出火柴，“嗤啦”一声点着了佟佳的自画像，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香腻得让人飘飘欲仙。
　　“奶奶，别烧着。”佟佳上前去抢烧了一半的画像，这屋子有一半都是易燃的纸张烧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死了好啊，都死了吧。”老人甩手一撇，星星点点的火苗便开始燎原，速度快的只一个眨眼那些隐藏在背后的花朵就显出了样子。
　　佟佳突然想起了那种花的名字“罂粟！奶奶你怎么样这种花？”
　　“不然你以为，我拿什么养的你们爷俩。种花、炼药、卖钱，这自家做的可是百分百的纯啊。”老人口中开始念念有词，那模样像极了电影里的巫婆。佟佳陡然想起奶奶有苗族血统，那些平日里书中读到的什么巫蛊之术一下子涌进脑海，佟佳撒腿就跑想要远远离开那个叫了二十多年奶奶的人，然而不知为什么脚下像是踩在云端一般不实际，脑子一下子空了，一个闪身竟一脚踩在了刚刚踏出的窟窿里，身子却由于惯性重重地砸了下去，额间有血如瀑的流出。
　　“哼哼，跟你那死爹一样，不过吓吓就死过去了。”老人站在弥漫着香气混着呛鼻的浓烟里，因为吸食了太多的□□，七窍隐隐都有血丝渗出，眼神却是娇羞又带着压抑的恶毒。
　　“一个又一个的狐狸精休想把苏从我身边夺走……”老人向着躺下的人影走去口中不住地埋怨“苏不要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也被狐狸精勾走了，剩了一个孙子有了女朋友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苏这回你是再也不会抛下我了……”烧了许久的房梁掉落下来砸碎了老人的话语。
　　恍惚中记忆又回到了当年因一个微笑就沉沦的年代，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如同那些养在深院中的罂粟花，只看得到外边的美丽却并不知道其实它的剧毒并不亚于它的美丽。
　　原来世间可怕的不是虚无飘渺的苗人巫蛊，而是变幻莫测的人心因为永远无法猜透那些莫名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