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 一、祭桥 ...
-
“求求你了,殷娘我们全村的人一起向你跪下了,求求你了,就一次一次好吗!”一个白发苍苍的女子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孩童,满脸泪水的跪在一个黑衣黑发,长相秀丽的女子面前,在她的后面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大家或跪或躺,或白发或幼童,可是无一例外的都是满脸的惊恐,害怕。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那般笔直的站着,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她轻轻的扶起眼前这位白发妇人,慢慢抱过她手中的孩童,眼中有了丝丝的悲凉;“你们觉得值得吗?人生一世最长不过百年,百年后都将为尘土,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说完她轻轻摸了一下怀中的孩童;“现在离去的是与你们前缘已尽,纵使你们这般强留也不过是在以后的缘分中将他们推远罢了。
殷娘!求你了,人生百年,我们只求现在,下辈子的事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可是我们知道这辈子是舍不得的,百发妇人哭的涕泪横流,衣服湿了一片,又因不停的磕头染了灰,看起来狼狈不堪。
殷娘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眼前狼狈的村人,她想起了小时候乖巧的躺在这个妇人的怀中,怯怯的问,婶婶你能给我讲一次神鸟的故事吗?”那时候的老妇人还是一位新妇,她穿着一身有点小碎花的棉袄,盘了一个光滑的发髻,眼角有些微微的细纹,看起来漂亮的紧,她轻轻晃动着手臂,一搭没一搭的用有些生涩的京话为她讲那个神鸟的故事,这是殷娘一辈子最美好的记忆,这个记忆是眼前的这个老人给的,要说这一辈子,殷娘真的有什么放不下,就是这个妇人吧!
她虽然只是在那么一瞬间真的给了殷娘需要的,殷娘有些动容,眼中过了不忍,她再次看了眼眼前眼中已经渗出点点血泪的妇人,轻轻一声叹息;“罢了罢了,你们为了你们的一世,要我为你们囚禁别人永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殷娘越说越激动,说完她狠狠的把手中的孩童放回妇人手中,仰天长叹,眼中滑过一丝晶莹:“枉我两世为人,任是舍不得看不透,婶婶,娘,以后就这般吧!”说完殷娘毅然转身,眼神悲凉,表情却一片冷清;“童男童女你们看看怎么选吧!子时把他们送到桥边吧!说完殷娘疾步进门关上了那一片凄然。
殷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心中也有些涟漪,桥鬼,上辈子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没想到这一次是她亲自送人进去,殷娘想着想着哈哈大笑;“也罢也罢!尘世总是太多无奈,不如就这般百年,到是可以保持那般天真。
说完殷娘一阵轻咳,嘴角一片血红。
莺啼阵阵咳血来,子时,夜风阵阵吹的殷娘的衣角刷刷作响,她看着眼前这对婴孩,眼中有些不忍,远方的大树哗哗,桥底突然一个巨浪。
那一年的事村里人都不清楚,只知道殷娘不见了,两个孩子也没了,大家都闭口不提,心中都明白小孩子怎么了,只是重那以后,夜晚那座桥下总是响起孩子的笑声,空荡荡的飘了很远,连打更的都不敢靠近,也在那一年后,那座桥再也没有垮塌过。
五十年后。
“喂喂喂,你你你,这个是我先看见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使劲的拉着一方手绢,厉声道。
而手绢的另一边是一个与她年纪一般的男童 ,男孩也是那般认真的拽着手绢,没有说一句话,眼底满满的执拗。
女童恨恨,却又无可奈何的放了手;“好好你的你的,真不知道在哪学的,拗起来就谁的话都不听,你说我一个21世纪的良好青年怎么就来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啊?”女童话音刚落,天上一排大雁飞过,啪啪的两摊鸟屎就这般乖巧的摊在了桥上。
女童瞬间爆发,狠狠的跳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天;“该死的贼老天,老娘天天被人踩不说,连鸟都敢在姐姐我地盘上拉屎了。
男童无语,一脸嫌弃,拿了手绢飞快的往桥墩下走去,圆圆的身子一摇一摆,粉嫩嫩的脸上一脸不认识刚刚那个女童的表情。
女童囧,虽然这个场景老是出现,但这时还是被男童那般不加掩饰的鄙视所刺痛了她那小小的自尊心,女童恼羞成怒;“周涟波,你够了啊,装什么装,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装嫩。
男童停脚,回头,女童赫然不见了,一位女子就这般凭空出现,女子一袭青衣,皮肤白皙,长相清秀,黑发如墨,好一位翩翩佳人,可是男童不这般想,男童一见女子,眼神一变,一脸警惕;“周涟漪,好男不和女斗,你这副样子待会被婶婶看见了怎么办。
男童话音刚落,女子脸色一变,一阵青烟,那个圆嘟嘟粉嫩嫩的小女童又这般出现了,女童一脸委屈,声音奶气:“周涟波,你就知道欺负人,我讨厌这里,我要回家。”
男童无奈,又一摇一摆的走到了女孩身边,从怀中抽出那张手绢,轻轻塞到了女童的手中,又用手温柔的擦了擦女童眼角的眼泪,小心哄到;“乖乖啊!手绢给你,给你。”女童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摆手;“还是你给婶婶吧!
男童失笑;“涟漪,就算再给你50年你的性子还是这样。
周涟漪不服气,胖嘟嘟的小手狠狠拽了下手绢;“周涟波若非你我共同长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才是那个两世为人的人,这般空洞的50年竟然你还会有如此的性格。
周涟波轻轻一笑,粉嫩的小脸上两个梨涡一闪而逝,头上有些微黄却柔顺的头发轻轻晃动,可爱的很,他轻轻拍了拍涟漪的头,一脸宠溺,只是周涟漪没有看见,她认真的摆弄着手中的手绢。
傻丫头,前世你才短短20年的光景,我们以后将要走过的是生生世世,那般的冰冷,那般的寂寞,最后只有我们两个一起承受。
好了,别玩了,走吧!婶婶要等急了,”周涟波小心的催促。
果然,他话音一落,周涟漪一阵大惊,拉了周涟波摇摇晃晃的往桥下跑去。
婶婶,婶婶,我们回来了”,人未到,声音先了,这么大声音的出了周涟漪还真的没有谁了,桥墩下一个简陋的茅屋中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女子一袭黑衣,身材窈窕,远远看去,若不是那一头白发,说她是28年华也是没有人会反对的,女子一脸笑意,温柔的看着远方跑来的两个孩子,这个女子就是殷娘,50年前她用这两个孩子祭了桥,一般祭桥的孩子心中都有怨气,故一般祭桥之人会用银钉打入尸体的天灵盖,以防孩子出来做害,可一旦银钉钉入,若不是把银钉拔出他们的灵魂是无法超生的,也无法出自己的尸体的,更没有这般可以到处跑的情景了,可就算是这样她把他们两个的尸体放进了桥内他们也是不能离开桥太远的,终究是对不起他们啊。
“涟漪,涟波,你们回来了啊!来婶婶抱抱啊!殷娘张开了双手,轻轻的把两个小人拥进了怀中,怀中的孩子冰冷透骨,可是殷娘还是那般稳稳的没有放手,她轻轻抱起了小人进了屋,寻到了椅子,这才放下两个小人温柔到;“今天又怎么了?
涟漪一把跳下凳子,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兴奋的从怀中扯出一方手绢,婶婶新年礼物。殷娘失笑,她倒是特别佩服这对小活宝,每年总会找点什么送她,虽然都是别人随手丢掉不要的,但每每到这一天她还真有那么丝期待;“谢谢,谢谢我们家小涟漪啊!说完,殷娘轻轻的在涟漪的脸上吻了下去,周涟漪得意,高兴的向涟波闪了个眼神。周涟波轻笑。
“对了,涟漪,涟波,纵使婶婶百般不愿,婶婶也是不能陪你们太久了,”说完殷娘停了下来,眼中有些挣扎,最后还是一横心问道;“你们想出去吗?
说完后,殷娘又像想到了什么,沉了脸,住了嘴,一下子气氛变的有些僵,涟漪第一次乖巧的没有搭话,看着殷娘一脸的面无表情,看着涟波一脸的若有所思,她突然觉得那般陌生。
“出去吗?我想啊!年年日日一般的景色,纵使再美也会看腻,可是婶婶,我也可以不出去的,这里有你有涟波,就够了。”
“够了吗”?说完殷娘眼中竟有了几分不忍,刚要说什么,突然抬头却对上了涟波那双有些阴郁的眼睛,生生掐了话头;“罢了罢了,就这般也好,涟漪、涟波只是苦了你们陪着婶婶了啊!
涟漪眼里亮光闪闪,圆圆的小脸笑成了一个包子,乖巧应道;“恩”。说完一把扑到了殷娘的怀中,怀中硬邦邦的一块,冷的沁人,可是殷娘却生生生气了一股暖意。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顽皮,”殷娘浅浅微笑温柔的摸着涟漪的头发。
涟漪轻轻吐舌,在殷娘看不见的地方,对还在沉思的涟波吐了个舌头,涟波白眼。
涟波很讨厌白天,对他来说白天太过吵杂,来来去去的人,叽叽喳喳的说话,这些都是他不想知道的,可偏偏这些都是他知道的,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是特别羡慕涟漪那丫头的没心没肺,他很不明白,涟漪那丫头为什么总喜欢抱着桥墩里她自己的尸体睡的那么香,他去过一次她的桥墩,那次是涟漪特别热情的邀请。
“走嘛,走嘛,去我家串串门,好歹我们也算邻居了,你也真够厉害的啊,要不是婶婶说,我都不知道你就在我的隔壁桥墩住了,话说你看见过我吗?看见我了为什么不打招呼啊,我怎么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啊!......”叽叽喳喳就像那些路人,他不会告诉她他看见过她,他不不会告诉她他看见她傻傻的一个人望着河水发呆,他更不会告诉她他觉得她好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就在涟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这般毫无准备的被涟漪拉进了她的桥墩,冰冷的石头,一个女孩就这般安静的躺在石头中,破烂的衣服干瘪的皮肤,枯黄的头发,狰狞的表情,看起来她死的时候是那般的痛苦,涟波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笑意嫣嫣的女孩,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头发,不一样的表情;“你也是。”
涟波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涟漪认真的点了头;“我和你是一样的,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住在我们旁边的那个女人吧!她看的见我们,她是个人,我叫她婶婶,她一直在等你出来,可是你一直不肯出来,有些事情她说她要和你说说。”
“说?说什么!说那年我母亲笑着把我送到了她的手上,说我就这般看着她一点点的把我陷在了石墩中,说我在泥沙混入我嘴中时我只有无力的看着月亮那般明亮的挂在天上,说我当时有多害怕,说我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回忆那天的场景,说我无时无刻不在怨恨?
涟漪很难想到,一个2、3岁的小孩会记得这么清楚,会有这么狰狞的表情,虽然这个小孩在石墩中是生活了十几年,可他依然只是个孩子的样子,她记不得自己那时候的什么情绪了,只知道当泥沙流进耳朵鼻子时她也很伤心,可是她没有看见天上的那轮明月,她是被倒着放进去的她只看见满满冰冷的石头,她说不上来那一个是看见石头那种绝望的绝望让人绝望,还是看见月亮希望的绝望让人绝望。
“别哭,”涟漪轻轻的摸了摸涟波的头,又把涟波的手轻轻的牵起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摸到了吗?是冷的吧!还很硬对吧!”我也想要软的热的,我在那天看见你了,就在你死去的前一刻,我比你更早的被埋在这块冰冷中,我也怨恨过,我也迷茫过,我甚至有一次因为心中的不平,我悄悄的哄了一个小孩下水,我看见他在水中挣扎,我看见他的父母焦急的目光,我看见水中自己狰狞的表情,那不是人是怪物,怨恨让我在做人的道路越来越远,我甚至感觉自己这个身体中的灵魂慢慢发出腐烂的味道,你相信我吗?和她见见吧!一个人的孤独我是感受过的,它会让人走向绝境。
半天涟波没有收回手,也没有说话,他不是被涟漪的几句话就说中,心中的种子任是在蔓延,只是刚刚摸到涟漪脸的时候他有一种温暖从手心中弥漫,让他忘了放手,忘了离开。
就这样里涟波就这般迷迷糊糊的见了殷娘,后来他就有了涟波这个名字,再后来,有了殷娘涟漪涟波日子就有些流水了,花开花落数十载。转眼匆匆便是成了现在,殷娘白了头涟漪也可以化作小姑娘了,想到那个喜欢在山花浪漫时把鲜花插的满头的女孩,涟波不禁轻轻一笑,只是这一次他不是小孩模样,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刀削般的脸庞,黑发如墨,夜风中轻飞他就这般站在水面,月光清幽,笑的温暖,到有了几分山鬼的灵秀,只是这般的绝色生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底下的殷娘轻轻摇头,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心中越发沉重,;涟漪没心没肺,分外依赖自己,涟波她是看不清的,就算自己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殷娘看着远方站着笔直的绝色少年,心中越发的犹豫,这是她自己造下的孽,她亲手将两个无辜的孩子埋在这里的,她知道他们的怨知道他们的恨,这是她所遇到的桥鬼都有的,所有一般埋到里面的孩子都没有再出来的机会,怨越大出来后就越发可怕。
可是殷娘还是不舍,那个一笑就有两个月牙的女孩,她是她的女儿,她的公主,她疼她她爱她,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可是她可怜的女儿,她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穿过,可能就要这么一辈子在这里了。